我睁开了眼。
识海里三百六十个阵眼还在原地,像一群装睡的懒汉,呼吸匀得刚好。东岭第七阵眼底下那股子“诱变”之力还在拱,像有人拿根细铁丝在地底挠痒痒。我笑了笑,这戏该开场了。
我站起身,骨头都没响一下,顺手把怀里那块烫手的玉简掏出来,往天上一抛。它没飞多高,就悬在苦海崖顶三丈处,像块被钉住的破布。我指尖一划,血珠子蹦出来,啪地按在玉简背面。
“血祭九阵”四个字顿时炸开,红得发紫,像刚从谁心口剜下来的肉片,悬在半空,一抽一抽地跳。
我冲天吼了一嗓子:“裂隙要开了!九宫锁灵阵——起!”
话音没落,地底轰地一震。不是真震,是我用噬灵蚓皇体内的幻渊蛊催的。那玩意儿专干这活,能骗过天道,何况一群刚睡醒的弟子。
黑雾从东岭第七阵眼喷出来,翻滚着往上窜,眨眼就堆出个百丈高的裂口幻影,里头电蛇乱窜,鬼哭狼嚎。我早让柳蝉衣前天夜里在那片地缝里撒了硫粉,这会儿一点燃,烟雾混着毒气往上冒,呛得人眼泪直流。远处看,跟魔渊喷发一个德行。
顾长风第一个冲到位,剑都拔了一半。赵日天抱着他那堆清洁符,连滚带爬地往阵眼跑,嘴里还喊:“我来救场!我是火云宗天才!”
我翻了个白眼,瞬移到阵眼中枢,一脚踹翻他怀里那堆符。
“你他妈想用清洁符封魔渊?扫地都没你这么拼命!”
他一个屁股墩坐地上,符纸糊了满脸。我懒得理他,转身摸向三个新弟子后颈,指尖一弹,每人种了颗定心蛊。他们刚才脸都白了,有个已经转身想跑。
我笑骂:“哭什么?等你们真死那天,我再让你们逃。”
话音刚落,柳蝉衣在高崖上甩出一缕香。悲鸣香,我让她改过方子的,闻着像哭,实则能串神识。刹那间,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看”到了——我站在崖顶,断剑在手,雷云压顶,一剑劈下,把那裂隙硬生生焊死。魔影哀嚎,天地变色,我单膝跪地,吐了口血,还他妈回头一笑。
假的。全是幻的。
可他们眼眶红了。
有人开始发抖,有人跪下了,有个外门弟子直接嚎出声:“楚师兄救了我们!”
我差点笑场,硬憋住,转头冲噬灵蚓皇使了个眼色。
它心领神会,九个脑袋齐齐张嘴,吐出一团黑气,直冲裂隙幻影中心。我咬破指尖,把最后一滴心头血混进早藏好的彩虹晶核,甩手扔进去。
轰!
光炸了。
漫天晶雨洒下来,像谁打翻了一筐碎玻璃,亮得人睁不开眼。每一粒都带着净化气息,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晒太阳。
我张开双臂,声音洪亮得能震落山石:“渊已封!诸君皆功臣!”
噬灵蚓皇立马趴下,九个脑袋全贴地,草环“啪”地断了,滚到我脚边。它装得跟真脱力了一样,连尾巴都不动了。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
“楚师兄!!!”
“楚师兄救我性命!!!”
“护山真人!护山真人!!!”
喊声一波接一波,连执法堂那个从不笑的判官,都微微点了点头,还他妈抱了下拳。
我站在高台上,风吹得灰袍猎猎响。肩头一沉,柳蝉衣不知啥时候绕到我背后,把噬灵蚓皇那破草环往我肩上一搭,冷着脸说:“演够了就下来,别站太高,摔着没人扶。”
我没动,只冲她眨了眨眼。
她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一枚没标签的丹药滑进我袖口。我没看,但知道是啥——她那点小心思,比毒粉还显眼。
赵日天还在地上坐着,被顾长风拎着后领拖走。他边挣扎边喊:“我参与了封渊之战!我亲眼看见楚师兄引雷!我要写回忆录!”
顾长风低声道:“闭嘴,你连阵眼都站反了。”
“可我贡献了清洁符!”
“那堆纸早被你汗湿了,屁用没有。”
两人吵吵嚷嚷地消失在崖道拐角。
我低头,看见空寂蹲在人群最后,手里捏着块桂花糕,正偷偷舔沾在上面的晶雾。他抬头看我一眼,嘟囔:“施主眉间藏天雷……这次是演的。”
我没理他。这老和尚,啥都看得穿,就是不说破。
人声鼎沸,弟子们围着幻渊消散的阵眼又跳又拜,有人已经开始磕头烧香,把噬灵蚓皇那断草环供在了临时搭的香案上。
我站在高处,风吹得眼睛有点干。
识海里,烛九阴突然开口,倒着说:“假救千人,真劫一人。”
我眼皮跳了跳。
但脸上还是笑的。
底下有人喊:“楚师兄!我们愿随您守山护道!”
我挥了挥手,声音朗朗:“好!从今往后,青玉峰——无人可欺!”
掌声雷动。
就在这时候,东方天际,一道极淡的红线,悄无声息地划过云层。
像谁用刀,轻轻割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