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长一声‘十七’夹杂着复杂意味,似警告又似挑衅,不知他究竟在谋划什么,而我此时已蹲在树梢,指尖轻触着眼尾那颗红痣,它刚才烫得如同被灼热的针猛刺,现在倒是消停了。可脚底那块树皮上的“七”字仍在渗血,一滴一滴,缓缓地淌落。
这不对劲。
不是伤口自己裂开,是有人在用气运线往我命格里灌东西。改命如换刀,得有引子,而刚才那困兽阵炸开的火脉,就是最好的缝合口。
我抬手敲了敲断剑,老九蛇首一抖,彩虹雾没出来,倒是从剑柄里挤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倒话:“…西,三里,流得像漏壶。”
行,有人想借火阵动荡偷窥我命盘,还特意往西引——那我干脆把他的引子接过来,反手织个网。
我翻身落地,灰袍破洞被风一兜,差点把我吹个跟头。稳住后咬破指尖,在脚边一片枯叶上画了个残阵图。线条刚落,地缝里“嗡”地钻出一条肉粉色大虫,头顶草环歪斜不堪。
“老九,叫它出来。”我拍了拍虫脑袋。
噬灵蚓皇打了个嗝,吐出半截没消化完的彩虹晶核,尾巴一甩,钻进西北角那道裂开的地缝里。那儿是困兽阵的火脉源头,也是执法堂那几个傻狗追踪气运的落脚点。
三息后,它脑袋探出来,嘴里叼着一根淡金色的丝线,闪着让人头晕的微光。
我咧嘴笑了。
这不是普通的追踪气运,是执法堂斥候队长用判官笔勾出来的命锁线,专锁逃犯气机。结果现在被我这老伙计从地底咬断,还顺手拽出来当风筝线使。
“干得漂亮,今晚加餐,赏你半块臭豆腐。”我顺手从袖里摸出块发绿的干饼塞它嘴里,它吃得嘎嘣响,像在嚼骨头。
我把那根金丝缠上断剑剑尖,以血为引,在地上划了个圈。不是画阵,是织网——把对方的追踪之力反向灌回去,让他们自己追自己。
阵成那一刻,地底火脉“噗”地暗了一瞬,风也拐了弯,西边飘来一层薄雾,不浓,刚好够遮住阵眼波动。
我蹲在雾外,啃了口果核,竖瞳一闪。
来了。
四个黑点顺着气运线摸过来,领头的正是那队长,判官笔横在胸前,走得稳得像在自家后院遛弯。他身后三人脚步整齐,灵压均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狗腿子。
他们踏进阵心那一刻,我指尖一弹,梦息草的香气顺着气运丝渗进雾里。
这草是我从后山毒草园偷挖的,没毒,也不伤人,就是能让脑子短路,像喝多了劣质米酒,晕乎但不疼,还能笑出声。最关键的是——不触发护体灵光,连判官笔都识不出来。
第一个倒的是右边那个矮子,走着走着突然抬头看天,喃喃一句:“今儿月亮真圆啊……”然后“扑通”跪了,脸栽进泥里。
第二个是左边高个,他刚想扶同伴,脚下一软,直接坐地上,咧嘴傻笑:“嘿嘿,师兄,你耳朵会发光……”
第三个更绝,原地转了三圈,突然开始脱裤子:“热,太热了,我要游泳!”
我差点笑出声。
最后一个,就是那队长。
他站着没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里的判官笔微微发颤,明显在强行压制体内那股迷劲。他低头看地,想记方位,可视线一晃,看到的西北变成了东南。
他抬手,在泥地上划了道歪歪扭扭的箭头,嘴里还念叨:“楚昭然……往那边去了……”
划完,身子一晃,单膝跪地,硬撑着没倒。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闪身出去,一把拽住他后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进岩缝。其他三个早瘫成一摊泥,我顺手全塞进去,再扯些枯藤盖上,连个脚印都不露。
然后,我撕下自己灰袍一角,绑在东边一棵歪脖子树上,又用指尖血在布条上描了个“七”字。
和脚底那个一模一样。
血还没干,风一吹,布条晃得像招魂幡。
我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追吧,往东走,雷音寺那边正好缺四个香炉童子,天天烧高香都请不来,这回免费送上门,佛祖不得感动哭?
我摸了摸眼尾红痣,它已经不烫了。
刚才那股改命之力,确实是冲我来的,但方向是假的,力道是漏的,反倒成了我布阵的引子。谁想窥我命格,我就让他亲手把自己人送进坑。
我转身要走,脚底那块树皮上的“七”字突然又渗了血。
一滴。
两滴。
第三滴刚冒头,我抬脚踩住,碾进土里。
这字不是警告。
是邀请函。
有人想用气运阵改我命格,可他不知道——我才是玩气运的祖宗。
我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果核,咔嚓咬开,竖瞳在夜色里闪了闪。
计划,该提速了。
我抬脚往西走,每一步都踩在气运线的节点上,像在跳一场谁也看不懂的舞。
走到第三步,我忽然停住。
前方十丈,那片刚飘来的薄雾里,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我。
穿着执法堂的黑袍。
手里没拿判官笔。
但他脚下,没有影子。
我慢慢把手伸进灰袍破洞,摸到了藏在里面的毒粉包。
那人缓缓转过身。
我瞳孔一缩。
他脸上,没有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