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只粘着晶核渣子的破鞋刚踏进光柱，后脚跟还没抬起来呢，阵外突然传来一股子烧焦羽毛混着臭豆腐的味儿——不是墨无涯那种见血化阵的骚气，是更贱的那种，像是谁把赵日天的爆炸符塞进了扫地僧空寂的袜子里点着了。
光柱“啪”地缩回去一半，像被掐住脖子的蛇。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破门还挺有脾气？结果下一秒，一道黑影“嗖”地从我左耳边飞过，砸在阵眼边上，“咚”一声炸开一团绿烟，呛得我差点把早上啃的果核吐出来。
“哎哟喂！”我赶紧捂鼻子蹲下，“这谁家熏腊肉呢？还带毒性的！”
抬头一看，好家伙，青玉峰这群围观群众全躺地上打滚了，一个个脸绿得能当铜镜使，连平时最能扛毒的柳蝉衣都翻白眼了——不过她翻得挺优雅，像在演戏。
远处站着个穿执法堂制服的小子，脸上扣着个铁面具，只露俩眼睛，眼神亮得跟偷吃辣椒粉的噬灵蚓皇似的。他手里拎着根破木偶线，另一头连着个木头人，那木头人正往嘴里塞第二颗毒烟弹，动作熟练得像赵日天拆厨房。
“哟，这不是铁面判官家的小崽子嘛？”我一边抠耳朵一边站起来，“你爹没教你要饭不能抢别人碗吗？”
他没理我，反而把木偶线往怀里一拽，那傀儡“咔哒”一声站直了，冲我比了个中指——对，就是中指！修真界谁教它这个的？！
我正想笑，忽然觉得不对劲。这小子手腕翻动时，袖口露出一截皮肤，泛着点灰紫色，跟墨无涯灭魂钉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损他两句，头顶突然“哗啦”一声，一坛子酒从天而降，精准砸在毒烟正中央。
“轰！”
火不是红的，是金的，带着股陈年桂花酿的甜香，烧起来噼里啪啦响，像有人拿扫帚抽锅盖。
醉醺醺的脚步声晃过来，青玉峰主摇摇晃晃站稳，手里还拎着空坛子，舌头打结：“谁……谁敢在我徒弟门口放屁？信不信老子用酒把你腌了当下酒菜？”
他一脚踩灭火星，靴底冒青烟，那股香味更浓了，像是把整个酒窖搬来了现场。
我蹲下去掐顾长风人中，这货早昏过去了，但手指还死死攥着剑柄，指缝里全是血，黏糊糊的。
“师兄你松手啊，再捏下去剑都要哭了。”我扒拉他手指，忽然发现他指甲缝里有点黑渣子，凑近一闻——毒蘑菇！
我猛地抬头看他脸，又看看远处那个铁面判官的小崽子，脑子里“叮”一声，跟赵日天第一次学会用火符烧饭似的炸了。
五岁那年，我被毒寡妇咬醒天赋，在乱葬岗拼蛊虫画阵图自救，后来才知道，那天顾长风也是被毒蘑菇毒晕的，就躺在我旁边，嘴里还嚼着半块发霉的饼。
那时候他才八岁，被人塞了毒蘑菇说是灵果，差点死透。
现在这铁面判官的小崽子，走路姿势怎么那么像……当年那个偷偷喂顾长风毒蘑菇的执法堂杂役？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喊醒顾长风问问他童年阴影，他突然抽搐了一下，眼皮颤得跟被电击似的，嘴里嘟囔：“……蘑菇……红伞伞……白杆杆……”
我没忍住笑出声：“你这时候还能背童谣？”
他喉咙里咕噜一声，眼睛没睁，手却猛地一抖，剑柄上的血蹭到我手背，温的，滑的，跟上回柳蝉衣毒发时流的眼泪一个手感。
远处那铁面判官的小崽子突然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被辣椒粉糊了脸的墨无涯，连傀儡都不要了，直接切断木偶线撒腿就蹽。
我刚想追，脚底一滑，“啪叽”摔了个狗吃屎——又是晶核渣子！这玩意儿黏得离谱，我都怀疑噬灵蚓皇是不是拿它当鼻涕擦了。
爬起来时，顾长风的手已经松了，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剑尖正好指着铁面判官逃跑的方向。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让我差点把果核卡喉咙里的话：
“那人……小时候……喂我吃蘑菇……不是意外……”
我低头看他脸，苍白得像刚出炉的豆腐，但眉心那道疤，居然在发光，一闪一闪的，跟盲眼说书人那缺牙叼着的算命幡似的。
我蹲下来，顺手把他剑捡起来，搁回他手里，小声说：“师兄，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裤衩剪了挂旗杆上。”
他没反应。
我叹了口气，摸出藏在灰袍破洞里的辣椒粉，撒了一点在掌心，准备追出去。
这时候，风忽然停了。
不是那种安静的停，是空气都被冻住的停，连毒烟都不飘了，僵在半空，像一幅画。
我低头看顾长风的脸，发现他眼角有泪，没流下来，悬在那儿，晶莹剔透，映着天光，像一颗随时会碎的琉璃珠。
剑柄上的血，还在往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