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边界之外，一片被规则光幕包裹的空域中，风声全无。
这里既不属于两界。
也不完全属于上界。
而是被统一法则与上界规则共同搭建出来的一处「测试场」。
——
顾青云与那位上界统帅，隔空相对而立。
他们脚下的光纹，以肉眼可见的方式不断变化。
有来自两界的大阵脉络。
也有来自上界的权限链条。
二者在这里并行，却并未直接冲突。
这是双方在踏入之前，已经默认的前提。
——这不是一场谁先把谁的世界打烂的战争。
——而是一场，写在那张报告上的压力测试。
“规则限定，已经写完了。”
系统在顾青云识海中低声道。
“根据双方刚才在外面的确认。”
“这场对抗，将遵循以下约束——”
“其一：不得调用超过本层承受范围的外来力量。”
“其二：不得在测试场之外，主动引发大规模规则崩坏。”
“其三：不得以「格式化整层世界」为手段，强行终止测试。”
“其四：双方可各自调用本层已有体系加持，但需在协议内完成适配。”
“简单说——”
“他不能一拳把整片宇宙删了。”
“你也不能借机偷摸去抄他们后面的仓库。”
“听上去，还是挺公平的。”
顾青云低声笑了一下。
“对实验员和实验对象来说，算是吧。”
系统回道。
“至少，这一回。”
“你确实被当成了需要认真测一测的对象。”
——
上界统帅抬头，看向顾青云。
他的目光，依旧清冷。
却已没有初见时那种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轻视。
“准备好了？”
他问。
“没有人会真的准备好被拿去做压力测试。”
顾青云道。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
“那就当是一场，替我们这一层写注释的机会。”
统帅微微颔首。
“很好。”
“那就开始吧。”
他话音一落。
整片测试场的规则，猛然一紧。
——
上界统帅没有动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名称。
他只是抬手，轻轻一按。
这一按之下，测试场中的一切规则线条，仿佛被他从高处抽象成了一张「数据表」。
表上有「输入」、「输出」、「错误处理」、「权限级别」等一列列项目。
顾青云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张表快速扫描。
“这是他擅长的领域。”
系统提醒。
“——结构化。”
“他在试图把你的一切行为，归入他们已经熟悉的分类里。”
“方便记录，也方便清理。”
“那就别让他归类得太舒服。”
顾青云深吸一口气。
仙帝中期的真意在体内缓缓展开。
统一法则在他胸口位置亮起，宛如一枚小小的核心结晶。
他没有立刻出手。
而是先让自己的每一缕力量，都经过这枚结晶。
“——先定义。”
“再出招。”
——
第一轮对冲，来得极快。
上界统帅抬手，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光线从他指尖飞出。
那光线没有任何炫目的气势。
只是悄无声息地落在顾青云周身的规则上。
瞬间，顾青云身周许多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路径，开始被那道光线「重排」。
就像有人在后台，悄悄修改了一份配置文件。
“这是针对你的『动作表』做排序。”
系统飞快分析。
“他在试图把你所有可能的出手方式，按照他那一套「效率优先」的标准，重新排列。”
“每当你选择一条不在他预设顺序里的路径。”
“他都可以在日志里写上一句——”
“『异常行为。』”
“然后，申请求助更高一层的处理程序。”
“听上去。”
“很像我以前写的某些自动优化工具。”
顾青云苦笑。
“区别在于，我用它来帮人提升效率。”
“他用它来筛出「不听话的线程」。”
“你打得过你当年的坏习惯吗？”
系统问。
“试试吧。”
顾青云抬手。
他的第一招，并不是剑光，也不是神通。
而是一道极其「标准」的攻击路径。
按照上界的评价方式，这一招几乎完美契合他们的「合格样本」标准。
干净、利落、不偏不倚。
上界统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
“这就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话音未落。
顾青云的第二招，忽然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切了出来。
那招式在一开始，仍然沿着被重排的路径运行。
可在即将到达终点前的瞬间，却被统一法则接口硬生生「拐了个弯」。
“——临时路由重写。”
系统惊讶地叫了一声。
“你在利用他的排序逻辑。”
“先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乖孩子。”
“然后在最后一刻，把结果导向另一个出口。”
“这不就是你教我的？”
顾青云淡淡道。
“——在对方的框架里，找到能塞进自己东西的缝。”
——
上界统帅显然也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偏差。
他没有生气。
只是略微收敛了眼中的赞许。
“你很会钻分类缝隙。”
“难怪他们会叫你 bUG。”
“那我就——”
“——换一种筛选方式。”
他话音一落，测试场中的规则结构再次发生变化。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给顾青云的招式「排队」。
而是直接对顾青云体内的核心架构下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高处倾泻而下。
那力量并不直接攻击肉身。
而是像一行行「检测脚本」，顺着统一法则与 debug 框架的接口，一路渗入顾青云的内核。
“这是在对你做『结构审计』。”
系统声音发紧。
“他想看你的内核里，有多少东西是「原生的」，有多少是「后加的」，有多少是「不该存在的」。”
“如果他在报告里写上一句——”
“『内核中存在大量未授权模块。』”
“那就算你今天打赢了。”
“以后也会很难过。”
“那就别让他看得太清楚。”
顾青云目光一沉。
他立刻调动宇宙 debug 框架，将自己的内核结构以「最简视图」呈现在外层。
那些复杂到近乎可怕的细节，全都被压缩在一层又一层的抽象之下。
上界统帅看到的，是一份看上去相对规整的「内核结构图」。
“你在跟他玩「只读视图」。”
系统道。
“不给他看全部字段。”
“只给他看你愿意公开的那一部分。”
“这是你说的。”
顾青云回道。
“——能不暴露的字段，就先记在自己小本本上。”
“给他们看的，只是你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一层。”
——
测试场中的对抗，一轮接一轮。
上界统帅施展出许多超出两界认知的规则手段。
他可以在顾青云出手的瞬间，为那一招自动生成「应对模板」。
可以在顾青云刚刚调动某条规则之前，提前将那条规则的优先级下调。
甚至可以在顾青云准备调用大阵加持的时候，预判大阵的响应路径，在那些地方提前布下「拦截点」。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结构级对抗」。
不是谁拳头更大。
而是谁对于「系统」本身的理解更深。
顾青云在这种对抗中，被一次又一次逼到悬崖边上。
有几次，他几乎被对方的重编译指令当场锁死。
每一次，都是借助大阵中某个早已预设的「逃生接口」，才勉强逃开。
有几次，他的内核几乎被对方的检测脚本完整映射。
每一次，都是在系统的疯狂告警下，临时加上几层「虚假字段」，才骗过了对方的视线。
“你这是在边打边改。”
系统感叹。
“以前你是在给功法打补丁。”
“现在，你是在给整个宇宙打补丁。”
“本质上没差。”
顾青云咬牙。
“只是变量多了一点。”
“异常多了一点。”
“代价大了一点。”
——
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
测试场外，两界与上界的观战者，只能看到那片光幕中不断爆开的规则涟漪。
时而有剑光划过。
时而有大阵纹路闪现。
更多时候，则是一层又一层肉眼难以理解的规则结构，在高空交织、重写、崩塌、重构。
“他能撑多久？”
慕容霜低声问。
“在我这边的预估里。”
神帝吐出一口浊气。
“以他现在的内核强度，再加上大阵与框架加持。”
“如果对方真的只用他嘴上说的那一层权限。”
“……撑到他们定义的『及格线』，不是没可能。”
“前提是——”
“对方不临时加码。”
“可你知道，那帮人。”
“最喜欢的，就是在最后一刻临时改规则。”
——
测试场内。
顾青云在一次次濒死中，逐渐摸到了某种新的边界。
那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修为突破。
而是一种对「仙帝中期」这个层级，应有的结构理解。
他能感觉到，自己只要再往前迈半步。
就可以让内核中的某些「预留接口」真正打开。
那会让他在这场对抗中的主动权明显增加。
可同时。
他也清楚。
在这种被上界与更高层同时盯着的测试场里，临时跨过那条线。
在报告上，会被写成另一句话——
“——实验对象在压力测试中，出现自主突破现象。”
“——异常等级上升。”
“——建议优先处理。”
“你不敢突破。”
系统明白他的顾虑。
“至少，不敢在他们的「摄像头」正对着你的时候。”
“所以你现在做的，是在不突破表面境界的前提下。”
“强行把内核运行效率拉到接近中期。”
“这比直接突破，要难得多。”
“难是难。”
顾青云深吸一口气。
“但比起被他们当场写成『失控异常』。”
“我还是宁愿先折腾自己。”
——
就在这场极限对抗逐渐进入某种微妙平衡——
上界统帅无法轻易压垮顾青云。
顾青云也难以在规则层面真正扳回一城——
的时候。
测试场上空，忽然响起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咔哒」。
那不是来自任何人的动作。
而是来自更高处，某个看不见的「开关」。
一股与此前完全不同的视线，从高维空间直直刺了下来。
它甚至懒得经过任何中转。
而是直接穿透了测试场的规则光幕，落在了顾青云与上界统帅身上。
那一瞬间。
连上界统帅的动作，都微微一滞。
“……他们在看。”
他皱眉，抬头看向高处。
“不是我们这一层。”
“是更上面的人。”
顾青云也感觉到了那种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视线，还只是「审核员」在翻报告。
那么这一道。
更像是某个真正握着删档键的人，随手点开了这份文件。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系统低声道。
“统帅刚才那套「公平测试」的约定。”
“在那只手看来，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无视的附注。”
“他们要是真想现在按键。”
“谁也拦不住。”
——
上界统帅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皱着眉，暂时停止了手上的攻势。
“暂停。”
他低声道。
那不是对顾青云说的。
而是对更高处那道视线说的。
“目前测试尚未完成。”
“请暂缓介入。”
高处那道视线，并未用言语回应。
但它的锋利，确实在那一瞬间稍稍收敛了一丝。
只是从「准备动手」的姿态，变成了「双臂抱胸，看你表演」。
“有人觉得你玩得太久了。”
统帅对顾青云道。
“觉得你在给一个注定要被删掉的分区，浪费太多资源。”
“也有人觉得。”
“再看一看，也无妨。”
“至少，可以多学一点东西。”
“我不确定他们会坚持多久。”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拳。”
“都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
顾青云笑了一下。
“从我决定走这条路那一天起。”
“每一拳都是。”
——
测试场中的对抗，在这次短暂停顿后，再次展开。
只是这一次。
双方的心态，都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上界统帅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试图把一切都归入自己的分类里。
他开始在对抗中，主动记录那些被自己认定为「不合常理」的现象。
顾青云则在每一次出招前，都先在内核里跑一遍「模拟」。
用最短的时间，评估这一次出手会在那张报告上留下怎样的痕迹。
会不会被写成「失控」。
能不能被写成「自愈」。
在这种极限拉扯之下。
战斗渐渐进入一种奇异的平衡：
上界统帅依旧占据绝对优势。
可顾青云，却始终没有如他们原本预期那样，迅速崩溃。
——
测试场外。
规则光幕一圈圈收紧。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场战斗，不会无限期持续下去。
总有一个节点。
会有人在更高处，合上那份报告。
然后，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按下那个键。
这一次的极限对抗。
不过是，在那之前。
为这一层世界，争取稍微多一点的犹豫。
为后面的故事。
再多挤出一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