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大红纸上，谢之遥用毛笔工整写着：
“谨订于农历六月初八至初十，为谢之遥、许红豆举办婚宴，诚邀云苗村父老共享喜乐。依古礼设流水席三日，席设谢家老宅、听风民宿院场、村口晒谷坪。”
人群嗡嗡议论起来。
“三天流水席？阿遥这是要大摆筵席呀！”
“城里的姑娘爱排场呗，听说光扎彩棚的绸子就订了三十匹！”
“晒谷坪摆席？那我家晾晒的药材往哪儿收？”
阿桂婶叉着腰，嗓门压过众人，“谁家还按老规矩一天三顿轮着吃？民宿的客人谁去伺候？”
宝瓶婶凉飕飕接话：“请你们大家吃席，你们就不要嫌这嫌那的，也就三天，你们晾晒的药材可以先放在家里，一天半天没事的。”
“对，主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人说什么爱排场，这是尊重传统！”阿桂婶大声地对同乡的村民说。
在听风民宿的会议室里。
谢之遥很无辜地说：“流水席是阿奶坚持的，她说白族婚宴没有‘换席’就像茶里没盐。”
黄欣欣翻着预算表皱眉：“按全村四百人、每顿开三十桌算，光食材人工就好贵了！”
“还有安全问题。”许红豆调出无人机航拍图，晒谷坪上红圈密布，“这里离洱海泄洪道太近，万一下雨；民宿院场摆席会堵塞消防通道；老宅厨房只有两个土灶，根本供不上菜。”
她点开新方案ppt：“我建议改成自助晚宴，请专业团队来做！”
“那还叫流水席吗？”窗外突然传来吼声。众人回头，只见阿桂婶带着宝瓶婶和风姨堵在门口，“老祖宗的规矩，新媳妇进门要受‘三炊九爨’的考验！换成洋自助餐，这坏了老祖宗的规矩了！”
谢之遥起身想劝，许红豆轻轻按住他。
“阿桂婶，”她走到院中，声音清晰，“自助餐也能摆白族‘土八碗’，松茸火腿、乳扇卷、生皮……一样不少。晒谷坪改搭防雨棚，老宅只做仪式厅，民宿院场空出逃生通道。”
“花架子！”阿桂婶啐了一口，“当年宝瓶家晓春出嫁，我们都在灶台连烧三天，手心全是泡！那是一辈子难得的时刻，不能马虎了事！”
角落里的宝瓶婶迎上说：“对的，这是我们云苗的传统习俗，大喜事就是应该这么操办，你们就放宽心吧！”
谢之遥他们三人瞬间死寂，相互对望着！
会议室的争吵声传到咖啡馆时，娜娜正对账到关键处。
“就是这张单子！”她指着屏幕上重复的咖啡豆采购记录，“送货日期是上个月10号，可那天谢总组织去团建，根本没进货啊！”
夏夏突然望向门口外：“有人来了。”
院门被撞开，同村的杨勇满身酒气冲进来，指着娜娜骂：“有功夫管管你的相好！夏夏为了护你，在晒谷坪把我兄弟打了！”
娜娜脸色煞白。夏夏一步挡在她身前，木雕刀还攥在手里：“是你兄弟先掀娜娜晒的豆子。”
“掀豆子？”杨勇嗤笑，“她在村里到处直播，谁知道她靠在村子里赚了多少钱？”
寒光一闪！夏夏的刻刀擦着杨勇耳畔钉入门框，刀柄嗡嗡震颤。
“她直播又没阻碍你了，如果你眼红她赚钱，你自己去开直播，不要在这里发酒疯！。”夏夏声音冰得像洱海深水，“你再碰她晒的豆子，下次钉的就是你的手。”
谢家老宅的厨房雾气蒸腾。
谢阿奶慢悠悠扇着药罐，苦味弥漫。阿桂婶和宝瓶婶还有凤姨坐在一旁，因为白天跟阿瑶和红豆他们争吵宴席的事，现在都还没争个所以。
“阿奶您评理！”阿桂婶先告状，“他们年轻人说不要摆流水宴！”
宝瓶婶趁机补上一句：“对啊，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我们一定要遵守啊！”
谢阿奶舀出三碗黑黢黢的药茶：“急什么，先喝口茶。”
两人双手接过阿奶递过来的茶。刚入口，阿桂婶就说：“苦死人了！”
“这是黄连醒神茶，”阿奶往灶膛添了根柴，“红豆那孩子熬夜改方案时，天天喝这个。”
三位婶子愣住了。
“晒谷坪摆席，她怕淹了药材，让阿遥租了烘干机给各家用；老宅灶不够，她自掏腰包添了三个猛火灶；怕累着掌勺的，才想着去请人。”阿奶吹着茶沫，“你们只看见传统，没看见规矩底下压着的人。”
苦味在舌尖蔓延，阿桂婶盯着碗底沉浮的药渣，不说话了。
月光照亮晒谷坪。许红豆独自测量场地，笔记本上画满标记。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之遥把一件外披裹在她肩上，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阿桂婶松口了，答应用防雨棚。”
红豆疲惫地靠在他肩头：“宝瓶婶呢？”
“条件是流水席必须有‘换席’环节，哪怕只象征性轮一桌人。”他无奈地笑，“阿奶说，这是给老一辈的台阶。”
远处突然传来打斗声！两人奔向声源，只见晒谷坪角落，夏夏把一个男人反扣在地。杨勇醉醺醺瘫在旁边叫骂：“夏夏打人啦！”
被压制的男人挣扎着抬头——竟是咖啡馆新来的男义工！
夏夏从他怀里拽出一叠单据，冷冷道：“上月的假采购单，是你模仿娜娜笔迹签的。”
许红豆的手机突然震动，娜娜发来一条消息：
“账目漏洞查清了，是义工联合供货商吃回扣。证据已固定，抱歉给你们添麻烦。”
夜风卷起晒谷坪的尘埃，远处民宿的灯火温暖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