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洞的油灯被风刮得忽明忽暗，苏妙音刚从王家堡回来，棉袍上还沾着山间的露水，手里攥着一块染成暗黄色的布料，递到杨岩芯面前时，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杨先生，这是从王家堡外的草丛里找到的，昨天下午有蛮兵侦察机在村子上空盘旋，扔下了这个，不少村民闻了之后头晕呕吐，现在还躺着起不来。”
杨岩芯捏起布料凑近鼻尖，一股刺鼻的芥末味混杂着焦糊气扑面而来，他立刻皱起眉后退半步：“是芥子气，糜烂性毒剂，接触皮肤会溃烂，吸入后能损伤呼吸道。松井果然没撒谎，高桥真的要动用毒烟武器了。”
林羽刚在试射场验收完新造的铳枪，听到这话猛地攥紧拳头：“这群狗娘养的！上次伏击战抓的俘虏还说蛮兵不打毒烟，全是骗人的！” 他想起三年前在平型关，战友被日军毒烟熏得满地打滚的场景，眼底泛起血丝。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杨岩芯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洞外忙碌的队员，“根据地有八千多百姓，队员三百多人，要是蛮兵大范围放毒烟，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必须在三天内做出能用的防毒面甲，越多越好。”
“防毒面甲？那不是洋人的玩意儿吗？咱们哪有材料？” 赵老栓搓着手进来，手里还拿着半截未完工的枪管，“别说滤毒罐了，连块像样的橡胶都没有。”
“没有就造，用土办法造。” 杨岩芯转身走到石桌旁，铺开一张草纸快速勾勒，“防毒面甲核心是‘阻毒’和‘透气’，咱们用活性炭当滤毒剂，布料当载体，铁丝做框架，一样能管用。”
他笔尖一顿，在草纸上画了个面罩形状：“第一步，做活性炭。把山核桃壳或者硬木炭烧透，碾碎后用清水淘洗三遍，去除杂质，这东西能吸附毒烟里的化学物质。第二步，做面罩框架，用细铁丝弯成能罩住口鼻的弧形，两边留系绳的接口。第三步，滤毒层用四层粗棉布，中间夹两层活性炭，缝在框架上，再在鼻梁处垫块棉花密封。”
“就这么简单？” 林羽有些怀疑，“上次见国军的防毒面具，又是玻璃镜又是阀门的，咱们这布片子能管用？”
“管用不管用，试过才知道。” 杨岩芯立刻分工，“苏妙音，你带二十名队员去收集山核桃壳和硬木炭，越多越好；赵老栓，你让铁匠铺停了枪管锻造，先打细铁丝，按我画的尺寸弯框架；林羽，组织妇女队缝面罩，四层棉布必须缝密实，活性炭要铺均匀。”
队员们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山核桃壳在山民家里随处可见，不到半天就收了两大筐；铁匠铺里，三名蛮兵俘虏被安排打铁丝，佐藤握着小锤，把烧红的铁丝弯成标准的弧形，嘴里还念叨：“这种简易面罩在蛮兵训练营教过，对付芥子气能顶半小时，要是能加层石灰粉，效果更好。”
“石灰粉？” 杨岩芯眼睛一亮，“对，碱性物质能中和芥子气的酸性，把石灰块烧透碾碎，和活性炭按一比一混合，滤毒效果能翻倍！”
赵老栓立刻让学徒烧石灰，白花花的石灰粉和黑色的活性炭混合在一起，形成深浅交织的粉末，抓一把在手里，细腻得像面粉。妇女队的效率也不含糊，她们把粗棉布在沸水里煮过消毒，晾干后铺在木板上，均匀撒上混合粉末，再盖上另一层棉布，用粗针脚密密缝住，针脚间连米粒都漏不出去。
傍晚时分，第一百个防毒面甲做了出来。杨岩芯拿过一个，铁丝框架打磨得很光滑，不会刮伤皮肤，滤毒层厚实却透气，鼻梁处的棉花刚好贴合面部曲线。他让人在山洞里点起潮湿的艾草，浓烟瞬间弥漫开来，林羽戴上防毒面甲走进烟里，憋了半分钟出来，猛吸几口新鲜空气：“真不呛！比捂住鼻子管用十倍！”
“但这还不够。” 杨岩芯指着面甲的缝隙，“蛮兵的毒烟可能是喷雾状，会从缝隙钻进去。赵师傅，能不能做些薄皮铜片，弯成鼻梁形状，钉在面罩上？再用桐油把布面刷一遍，防水防雾。”
赵老栓连夜带着学徒锻打铜片，薄如纸片的铜片用小钉子固定在面罩鼻梁处，刚好挡住缝隙；桐油刷过的棉布变得柔韧，既能防液体渗透，又不影响透气。第二天清晨，三百个改良后的防毒面甲整整齐齐堆在洞口，每个面甲上还缝着编号，方便分发管理。
杨岩芯正准备组织队员演练佩戴，一名探子连滚带爬跑进来：“杨先生！黑石镇方向来了一队蛮兵，推着三辆带铁桶的车，看那样子，像是要放毒烟！”
“来得正好！” 林羽抓起一个防毒面甲戴上，“俺带一中队去红石峡谷堵他们，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毒烟！”
“等等。” 杨岩芯拦住他，从兵械坊拎出几个陶罐，“这里面是石灰粉和硫磺的混合物，扔出去能产生浓烟，正好能反制他们。记住，先戴防毒面甲，再扔烟雾罐，别伤了自己。”
林羽带着队员出发后，杨岩芯没闲着，又组织村民在据点周围挖防毒壕。壕沟深一米五，宽两米，里面铺着湿润的稻草，村民和老弱妇孺可以躲在里面，毒烟比空气重，会沉在地面，壕沟里反而相对安全。苏妙音则带着人在水源处搭建过滤棚，用活性炭和砂石层层过滤，防止蛮兵污染水源。
正午时分，红石峡谷传来爆炸声。杨岩芯爬上了望台，远远看见峡谷里升起两股烟柱 —— 一股是蛮兵的黄绿色毒烟，另一股是队员们扔的灰白色烟雾，两股烟在风中交织在一起，渐渐消散。半个时辰后，林羽带着队员凯旋，手里还押着两名戴防毒面具的蛮兵。
“杨先生，太管用了！” 林羽摘下防毒面甲，脸上没有丝毫不适，“蛮兵刚打开铁桶放毒烟，俺们就戴上面甲冲上去，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俘虏了，那毒烟飘到咱这边，一点事没有！”
被俘的蛮兵哆哆嗦嗦交代，高桥正雄本来计划用毒烟偷袭红荆岭，没想到刚过红石峡谷就遭遇伏击，三车毒烟只放了一半就被缴获。杨岩芯看着那三桶黄绿色的芥子气，眼神发冷：“把毒烟桶封好，埋在山坳里，回头说不定能用来反制蛮兵。”
当天下午，杨岩芯又对防毒面甲做了第三次改良。他让赵老栓在面甲两侧加了两个小布囊，里面装着新鲜的艾草，呼吸时能闻到淡淡的清香，缓解长时间佩戴的憋闷；还在滤毒层外缝了一层可更换的棉布，脏了能随时拆洗，延长面甲使用寿命。
夕阳西下时，每个队员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防毒面甲，村民家里也每户发了两个。孩子们拿着面甲好奇地摆弄，被大人喝止：“这是救命的东西，别弄坏了！” 杨岩芯看着分发面甲的场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 毒烟的威胁暂时解除了，但他知道，这只是高桥的开胃菜，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残酷。
苏妙音这时递来一份新的情报，是从被俘蛮兵身上搜出的：“高桥还准备了催泪弹和喷嚏粉，估计三天后会发动总攻。”
“正好，让他看看咱们的准备。” 杨岩芯拿起一个改良后的防毒面甲，在油灯下仔细检查滤毒层的针脚，“明天开始，每天组织队员演练防毒作战，让每个人都熟练佩戴和更换滤毒层。赵师傅，再赶制两百个面甲，咱们要做到人人有防护，不怕蛮兵的毒烟诡计。”
议事洞外，铁匠铺的打铁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锻造枪管，而是为防毒面甲打造加固用的铜片。队员们在空地上演练佩戴面甲，动作越来越熟练，从取出到戴好不过三秒钟。山风吹过，带着活性炭的草木气息，原本弥漫的紧张感，被一种胸有成竹的沉稳取代 —— 当蛮兵的毒烟再次袭来时，他们不再是只能躲避的猎物，而是能正面反击的猎人。而这一切，都始于那顶用铁丝、棉布和活性炭做成的简易防毒面甲，始于绝境中用智慧撑起的生存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