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逃到燕国,根本不敢停歇。等到了一片荒漠时我让狰和巨犀停下来,我们下到地面,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此时天已经黑了,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光。
高大壮叉着腰深吸一口气,伴随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朝着天空大喊:“我们活下来了!”
可还没高兴一会儿,心头就涌起失去门派失去师父师叔师祖的悲伤,大家默默流泪,迫切地想要为师父他们报仇,但是现在自身难保,报仇难如登天。
周淼往我们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应该够远了吧。”
我一屁股 坐在沙地上,抓起一把细碎的沙子看着它从我手中缓缓流走。
我说:“我们马不停蹄地飞了至少是两千里,这里已经是燕国了,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追过来了。不过接下来不能再骑狰和巨犀了,得赶紧把它们收起来,不然会被燕国的修士发现,要是被抓住可能会被送回去。”
我顺手就把狰和巨犀收进虚空玉佩。
周淼问:“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卫延说:“走一步看一步喽。不过我觉得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装凡人吧,装凡人不容易被怀疑。不是有好多璃国的商队会来燕国做生意么,卖些工艺品还有药材,我们就装作是来燕国做生意的商人。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我们就去燕国的王都孟朗,那里是天子脚下,溯清门没资格也没胆子追查到那里。”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提议道:“既然这样,咱们还是换身行头,穿得朴素点。”
我施法给自己换了一身土黄色的棉布衣服,又戴了一块头巾,用胭脂给自己画了个晒伤妆,这样才像跟着商队去别国做生意的女人。其他人也换上了自己最便宜最旧的衣服,唯独卫延师兄一直站着不动。
周淼问道:“师兄,你怎么不换啊?”
“实不相瞒,我身上这套衣服就是我最便宜的衣服。虽然我统共也没几套 衣服,但是其他几套都是蚕丝和蛛丝的,所以——”
我说:“你们谁借他一套?”
大家面面相觑,估计是不好意思,半天也没人说话。沉默片刻后,是高大壮把自己干活时穿的衣服借给卫延。但是高大壮人如其名,粗略估计这家伙有一米九那么高,而卫延师兄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那套衣服穿在师兄身上根本不合身,袖子长裤腿也长。
我们看着师兄这滑稽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卫延师兄无奈摊手:“算了,就这样吧。”
高大壮从储物袋里把药箱拿出来背着,他说:“商人得带着货物,每个人都多多少少背着点东西,这样才真实。”
我们照做了,现在看上去确实和来往的商队相差无几,只是我们没有马,也没有骆驼。
就这样朝着燕国都城孟朗进发。
在我们逃走后,清广真人一行人没有再追,他们把通天蟒的骨头、蛇皮等各种有用的器官都分了,又回到乌山,继续搜索其他宝贝。
玄灯首当其冲飞到药园,那里种了许多珍稀药材,每一株都价值几百两黄金,他看得眼睛都直了。刚要动手摘,却被清广真人叫住:“你给我住手,要等馨乐门、乱石岛、万乾门分完了才轮到你,你只能摘中下等的,其他上等草药全部都得留着。”
“啊——可恶——”
玄灯原本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能把这些珍稀草药全部带走,没想到自己居然要等到其他门派分完,等到那个时候只剩下一些便宜货了,真是憋一肚子气没处撒。
清广真人说:“你可别怪我,你以为我乐意跟他们分?还不是怕他们又心里不平衡。不过这种憋屈日子不会太久了。”
赤灯飞过来,轻蔑地问:“清广,照你这么说,御灵宗的东西我们都不能带走?那我们为何还要帮你!”
“哈哈哈哈!你不是才得到了一柄紫金宝剑么,当然也不是都不能拿,你可以去弟子住的洞府里面看看,也有不少好东西。”
玄灯转头看了又看,问赤灯:“老白呢?他干啥去了?”
赤灯 回答说:“他说看见天上飞着一只红色的孔雀,就去抓去了。”
玄灯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听说御灵宗里养着不少奇珍异兽,我也去抓只坐骑。”说着便飞走了。
赤灯摇摇头,无奈感叹:“唉,御灵宗的美人呢?都去哪里去了?之前那个骑狮子的女人倒是长得不错,可惜脾气不好,像我妈似的,对她实在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赤灯一路游荡,走到了洞府区。
“哟,住的不错嘛。”
他随便走进一间洞府,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看见一个黄花梨的书柜,他把上面所有书都扔到地上,只要这个柜子。
“嗯,这柜子好,正好拿去放我的骨灰坛。”
他走出洞门,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声音温柔细腻,让人不自觉地想入非非。
“这唱歌的一定是个美人,我要找到你,你在哪儿、在哪······”
赤灯顺着声音找过去,穿过一片翠绿的竹林,隐约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女人正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包谷粒,身边围着七八只绿孔雀,她把包谷粒撒在地上喂孔雀。
眼前的场景美的像一幅画,赤灯很快被女子的背影迷住了,他快步走上去想看看女子的容貌是否如他想象中那般美丽。
随着他的靠近,孔雀们被这个陌生人吓得向竹林深处跑去,他站在女子身后,轻声呼唤了一声:“姑娘。”然后等待着对方转过身。
女子缓缓转过头,赤灯不由得惊叹道:“真美啊!”
一双丹凤眼,睫毛微微颤动,眼睛里似乎充满悲伤。两条眉毛被修剪得十分精致,还用眉黛着重描绘眉尾,将眉尾画得微微上扬。嘴唇不薄也不厚,两瓣唇都厚度一样,嘴唇中间涂了少许口脂,是漂亮的朱红色。
“是你害死了掌门吗?”女子说。
赤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哦,爨常青啊,跟我们有点关系 ,不过害死他的可不是我,那个骑狮子的女人倒是我杀的。”
女子的眼中溢出眼泪,她怒视着眼前这个草菅人命的恶魔,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瓶,用力摔在地上,琉璃瓶 应声而碎。
赤灯不解地看着这个女子,觉得有些 好笑。
“你这是作甚?碎碎平安?”
随着瓶子破碎,一缕黑烟从碎片中钻出来,飞快地撞进女子身体里。女子瞬间晕倒在地。
赤灯疑惑地走过去查看女子的情况,用手指探了对方的鼻息,人还活着,就是不知为何突然就晕过去了。
突然——女子睁开眼睛,瞳孔全部变成黑色,整个人没有了刚才的温柔似水和弱柳扶风,仿佛是一头饥饿的野兽,渴望将猎物撕碎。
赤灯被吓得后退几步,观察女子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其四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一会儿闻闻地上的包谷,露出嫌弃的表情,一会儿又看看天上飞过的鸟。然后她看到了面前站着的赤灯,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嘴角流下涎水。
接着她朝赤灯扑过来,赤灯迅速躲开。
“呵,有意思,看我把你活捉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赤灯甩出红线,试图拴住女子,但对方速度极快,甚至比赤灯这个结丹期还快,赤灯只能看见对方留下的残影,许多次红线都栓到附近竹子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先前她明明是个凡人,怎会比我一个结丹期都快?”
女子四脚着地地在空地上来回奔跑,时而跳到房顶上,时而躲进竹林里,赤灯的红线每一次都精准错过,根本碰不到她。
随着自己每一次的攻击都被对方轻松躲开,赤灯开始怀疑人生,他也渐渐变得急躁,迫切想结束这场战斗。
但越急越容易失误,红线非但没有碰到女子,反而还差点误伤自己。
眼看赤灯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冷静,露出了破绽,女子立马利用茂密的竹林作掩护从背后进攻,将赤灯扑倒在地。
赤灯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被女子的指甲撕了个大口子。他迅速召唤刚得到的那把紫金宝剑,挡住了女子的下一次进攻。
连续抵挡了五个回合,赤灯找到机会用剑刺穿女子的左手手掌。本以为对方应该会知难而退,谁知女子就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迅速将 手抽出,然后用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宝剑,将赤灯拉近。
赤灯用力拔剑,但女子力气非常大,宝剑竟然纹丝不动,赤灯只能放弃宝剑迅速后退。
得到了宝剑的女子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用力朝赤灯这边丢过来。
赤灯迅速躲开,宝剑就这么穿过竹林 ,一直飞到对面的山崖上,扎在石头缝里。
宝剑飞出去很远的距离,赤灯虽然立马使用法术召唤宝剑,但飞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女子一个大跳又接近了,他只能不停闪躲。
其他三个人被刚刚宝剑扎在山上的声响惊动,立马赶过来,清广真人刚一靠近竹林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气。他暗道一声“不好”,赶紧飞到竹林里。
看见赤灯正在和一个女子搏斗,清广真人很快看出这个女子身上的不对劲,便出手帮忙。
他用阵法将女子困住,又召唤一百柄飞剑往女子刺去。女子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很快身体就被扎出几十个血洞,随着她吐出一口血,她再也站不住了,僵直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而那股黑烟则离开了女子的身体,消失在竹林深处。
清广真人上前看了看,说:“是邪祟附体。”
赤灯说:“什么邪祟这么厉害?”
“不清楚,估计只有爨常青晓得。我看你伤的不轻,今天先回去吧。”
白灯和玄灯姗姗来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把赤灯伤成这样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个女子就是女生宿舍的舍监,她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村子里的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她恰恰就是这个村子里最不普通的。
她母亲怀孕时吃的比正常孕妇多了两倍不止,肚子也大,村里人都说怀的是双胞胎。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母亲的食量也越来越大,同时母亲的身体越来越瘦,好像所有的养分都给了肚里的孩子 。
分娩那天,母亲从早上一直疼到晚上,终于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长得白白净净,很是可爱。母亲疲惫的身躯得到一丝慰藉,她幻想第二个孩子有可能是男孩。
可是这第二个孩子刚出生,接生的稳婆就被吓得晕了过去,在外面等候的父亲跑进来一看,发现这孩子身上全都是黑色的绒毛,手指脚趾短粗,就像动物的爪子。父亲认为这是不祥的征兆,立马就把这个怪物婴儿给掐死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查看母亲的情况,可母亲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就死了,脸色铁青,嘴唇微张,眼睛瞪得老大,十分骇人。
这件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生下的第一个女孩虽然健康长大,但总是时不时地就会像动物一样四脚着地,然后在晚上偷偷跑出去吃邻居家养的鸡。
久而久之,村民都认为女孩是邪魔的孩子,要把她烧死。但看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实在是下不去手,便将 她的眼睛蒙着背着她到深山里扔掉,认为她不可能活下来,不是掉下山沟摔死就是被野兽吃掉。
谁知道女孩居然自己找回村子,村民们都害怕极了,说这女孩肯定是邪祟没跑了。又将其绑在树上准备烧死。
没想到被路过的御灵宗掌门救下,并将她带回御灵宗抚养。
其实那个怪物的确是邪祟,但出现在这名普通村妇的肚子里并非没有原因,这是其前世种下的果。而怪物被掐死后 魂魄留在了女孩身上,所以女孩才会时不时做出那些动物般的行为。
掌门将女孩带回去之后,就把女孩身上跟着的邪祟的魂魄封印在一个写满符咒的琉璃瓶里,女孩也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一直在御灵宗帮着做些杂事,后来就成了舍监。
舍监原本一直将这个邪祟视为累赘、诅咒,总想让掌门帮忙消灭它。御灵宗被入侵的那天,舍监害怕地躲在洞府里的桌子下面,却偶然看见了这个被装在上锁的盒子里的琉璃瓶,她知道这可以让自己获得力量,但自己可能会死。
不过她已经看淡生死,御灵宗是她的家,掌门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哪也不会去,她要和其他人一起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