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裂开的那道缝没合，像谁拿刀划破了天，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照得东边发白。我盯着那光，总觉得它不像在亮，倒像是在呼吸。
洛昭蹲在地上，手指一根根抚过那些碎片。她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每一块碎片边缘都带着暗红，像是干透的血迹。她把它们摆成一个圈，不多不少，正好九块。
“你真能行？”我嗓子有点哑，刚才那一跳耗得狠，现在说话还带着空响。
她没抬头：“不行也得试。再等下去，等那东西自己爬上来，咱们连问它叫啥的机会都没有。”
苏清雪站在我侧后，手一直搭在剑柄上。她没说话，但从进来这地方开始，她的影子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我知道她在防着——不是防我，是防一切可能冲我们来的玩意儿。
我活动了下手腕，丹田里的气还算稳，但经脉里还有点发麻，像是刚通完电的电线，随时可能跳闸。空间跳跃那技能还在脑子里留着，像个新装的导航，指路倒是清楚，就是容易拐错弯。
“你要算就快点。”我说，“我这身状态撑不了太久，万一中途出岔子，还得靠我兜底。”
洛昭咬了下指尖，血珠冒出来，她抹在中间那块最大的碎片上。血一沾上去，整圈碎片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拉了一把，齐刷刷浮起来半寸高。
“开始了。”她闭眼。
光从碎片缝里钻出来，一开始是金的，转眼就变红。那红不像是灯光，倒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带着股闷热劲儿。空中慢慢显出影子，不是地图，也不是门，而是一只眼睛。
一只大得离谱的眼睛。
瞳孔是竖着的，边缘布满裂纹，像是玻璃被人踩过还没碎。眼白部分全是星点，密密麻麻，像夜空被揉成一团塞进了眼球里。
我头皮一紧，下意识往后退半步。
“别动！”洛昭声音变了调，“它看见我们了！”
话音刚落，那只眼猛地睁大，整个虚影炸开，取而代之的是个庞然大物——脑袋顶着海面，尾巴甩进深空，浑身覆盖着黑鳞，每一片都长着人脸轮廓。它正从海底往上爬，脖子扭曲的角度根本不该存在，关节反折着，像一堆骨头被人硬拧成了柱子。
“这是……啥玩意儿？”我喉咙发干。
没人回答我。
洛昭的手还在抖，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苏清雪已经拔剑出鞘三寸，寒气往外溢，可她没敢全抽出来——怕打断占卜。
我死死盯着那画面，忽然觉得不对。那巨兽爬得慢，但它每动一下，我就听见一声响——不是耳朵听到的，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咚、咚、咚，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吞噬系统突然自己启动了。
一股吸力从胸口炸开，我不由自主张嘴，那股扭曲的能量顺着空气往我嘴里灌。味道不好受，像是生锈的铁混着烧焦的塑料，但我没吐，硬生生咽了进去。
脑子里瞬间塞进一堆画面：
城市塌了，楼像饼干一样碎成粉，天上飘着黑雨；
苏清雪站在废墟上，双剑交叉挡在面前，身后是我和洛昭，三人背靠背，四周全是黑潮涌动的人形；
海底祭坛崩了，一根龙骨断裂，飞出去扎穿云层；
最后定格在一个钟楼上，指针停在十二点，月牙挂在天边，日期是三天后。
“三天。”我脱口而出。
洛昭猛地收手，碎片啪地掉回地面，全裂了，连拼都拼不起来。她脸色白得吓人，扶着膝盖喘气：“你看到了？”
“不止。”我抹了把嘴角，发现手上有血，“我看到它出来那天，正好子时。”
苏清雪终于把剑完全收回鞘里，但她眉头没松：“不对。我之前感应到的龙气轨迹，不是这个时间。”
“说明它在变。”我站直身子，“原来可能是七天，或者五天，但现在提前了。有人在加速封印瓦解。”
洛昭抬头看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吞了它的气息。”我拍拍胸口，“系统帮我截了一段未来碎片。虽然不全，但关键信息够用了。”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吃。”
“不吃就得死。”我耸肩，“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拿命换情报。”
空气安静了几息。
远处那道天际裂缝还在，但颜色变了，从白转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口子。风也停了，整个天梯区域静得能听见碎片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接下来怎么办？”苏清雪开口。
我低头看了看左臂。晶体彻底褪干净了，皮肤恢复正常，摸上去温热。经脉畅通，丹田饱满，空间跳跃的感知还在，只是稍微模糊了些，估计还得练。
“还能怎么办？”我活动了下肩膀，“三天，够干不少事了。”
“你打算强闯海底？”她问。
“当然不是。”我笑了笑，“我是莽，不是傻。先找入口，再探虚实，最后——掀桌子。”
洛昭扶着柱子站起来，摇摇头：“你就不怕下去之后，再也上不来？”
“怕啊。”我点头，“但我更怕要是不去，以后每天睁眼都得看这种怪物爬出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那些碎片一块块捡起来，包进袖子里。动作很慢，像是在收拾什么遗物。
我转身面向东方，那边海面平静得诡异，连浪都没有。可我知道，底下正有什么东西在动，在等，在数着时间。
“你刚才占卜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们三个的结局？”我问。
她顿了一下：“看不到。最后一幕，画面乱了，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雪花一片。”
“那就好。”我咧嘴，“说明咱们还有变数。”
苏清雪忽然抬手，指向海面某处：“那里。”
我和洛昭顺她手指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我问。
“刚才……有东西回应了。”她声音压低，“不是龙气，是别的。像是……在召唤。”
我皱眉：“谁召唤？敌人？还是陷阱？”
“不知道。”她收回手，“但剑感告诉我，那条路能通到底。”
洛昭冷笑：“一把剑的感觉，你也信？”
“我的剑，”苏清雪淡淡道，“从不说谎。”
我看着两人对峙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可别内讧。
正想开口打圆场，胸口突然一紧。
吞噬系统疯狂闪烁，提示栏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未知，建议立即规避】
我没犹豫，直接开启必死规避。
下一秒，整个人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的烟。
一道看不见的东西擦着我刚才站的位置掠过，击中后方石柱，整根柱子无声无息化成粉末。
我们三人全绷紧了。
“谁？”我低喝。
没人回答。
风依旧没起，云也没动，可空气中多了种压迫感，像是有人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正盯着我们。
洛昭迅速从袖中抽出一枚铜钱，往地上一掷。
铜钱转了三圈，落地时正面朝上，边缘微微发黑。
“天机不在。”她声音冷下来，“有人屏蔽了卦象。”
苏清雪再次按住剑柄，这次没再犹豫，剑身滑出一半，寒气凝成霜雾。
我盯着前方虚空，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一丝蓝焰。火苗不大，但在昏暗环境下格外刺眼。
“既然不想露脸，”我往前踏一步，“那就别怪我动手揪人了。”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忽然掀起一道浪。
不高，也不猛，但那浪的形状太怪——像是从水下伸出的一只手，轻轻拨开了表面。
紧接着，天际裂缝边缘开始剥落，碎屑如灰般飘下。
我心头一沉。
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握紧拳头，蓝焰在指缝间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