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我脚底还踩着第八阶平台的余震。
那股共振的劲儿没散，像是整条天梯都在发麻。我低头看了眼掌心，火焰已经收进皮肉里，只留下一点温热，像贴了块暖宝宝。皮肤下的纹路变成了暗金色，走哪儿都带着光感，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帅。
“走吧。”我说，“她约的，咱们不能迟到。”
苏清雪没说话，但剑已经提在手里，指节有点发白。刚才那一战她看得清楚——我不是赢了个虚影，是把人家的命火残息都啃了一口。现在轮到她担心我是不是吃撑了。
洛昭靠在石栏边，脸色比平时白了一圈。她手里攥着最后三枚铜钱，没再卜卦，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边缘，像是在确认它们还在。
第九阶的入口就在前面，一根根石柱从云层里戳出来，像是谁插了一排墓碑。台阶是斜的，越往上越窄，走到一半时，空气开始抖，像夏天柏油路上蒸腾的热浪。
我抬脚踩上去，地面立刻晃了一下。
不是塌，是弹，跟踩在弹簧床垫上似的。我立马收力，单膝微蹲，让重心往下沉。体内的虚空炎体自动调节，重力场一开，整个人稳了下来。
“别乱动。”我对后面说，“这台阶吃不住猛的。”
苏清雪点头，把剑尖点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线：“我来带路，你们踩我画的地方。”
她每走一步，剑尖就在空中轻挑一下，留下一道微光轨迹，像是夜市里小孩玩的荧光棒画圈。光不亮，但足够辨识节奏。
洛昭走在最后，三枚铜钱飞出去，在半空摆成三角形，悬着不动。奇怪的是，那三个小铜片周围泛起一圈涟漪，像是往水里扔了颗石子，但水面没破。空间震荡被压住了，我们脚下的台阶也踏实了不少。
就这么一路挪，终于到了顶。
第九阶终点是个圆形平台，中间立着一扇门。
黑的，整块石头雕出来的，连缝都看不出来。表面刻满了符文，不是常见的那种龙飞凤舞，而是反着写的，像是镜子照出来的字。我凑近看了一眼，脑子嗡了一声，差点以为自己近视了。
“这门……认敌。”洛昭低声说，“刚才我甩了枚铜钱试探，它直接把命线反弹回来，差点割了我手腕。”
我皱眉：“那你现在还能卜吗？”
她摇头：“神识一靠近就被弹开，像撞上了玻璃墙。”
我伸手摸了下门面，指尖刚碰到，一股阴气顺着经脉往上爬，胳膊瞬间僵了半秒。好在我反应快，立刻调动体内火焰一冲，才把那股冷劲儿逼出去。
“不行，硬烧会反噬。”我说，“这玩意儿不吃能量。”
苏清雪盯着门看了几息，忽然抬手，剑刃在掌心一划。
血冒出来的时候我没拦她。她这人一向有数，不会无脑献祭。果然，那滴血落下去，正好掉进门底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凹槽里。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松了。
紧接着，那些反向符文开始发光，颜色是暗红的，像陈年血渍被水泡开了。她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剑光暴涨，直劈门心。
“药王谷的老规矩。”她咬牙，“以血开禁，借命通行。”
剑落下的瞬间，整扇门震动起来，裂缝从中心裂开，像蛋壳被人敲了一锤。光没透出来，反而更黑了，门口像张嘴，吞掉了所有亮色。
洛昭几乎是同时出手。
三枚铜钱串成链，嗖地甩出，绕住我手腕一圈，力道不大，但缠得紧。金属凉意贴着皮肤，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然后她抬头，声音压得很低，却一个字都没漏：“别死。”
我没笑也没回话。这种时候讲笑话不合适。
我只点了点头。
门缝开了不到半尺，我已经抬脚跨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比我想象中还深。不是晚上关灯那种黑，是那种你睁着眼也分不清眼皮有没有合上的黑。刚踏进一步，压力就来了，像是有人拿棉被蒙住头，连呼吸都变得费劲。
我双臂一振，背后焰角虚影升腾而起，幽紫火焰流转周身，照亮前方十步。火光照到的地方，空气微微扭曲，像是高温下的铁板。
“你说不见不散，我就来了。”我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在空间里撞来撞去，“挺会选地方啊，连灯都不装一个。”
话音刚落，身后“轰”地一声。
大门自己关上了。
我猛地回头，只见那扇黑晶石门已经严丝合缝，别说缝，连刚才被剑劈出的裂痕都不见了。我试着用火焰去烧门框，火苗刚碰上去就缩了回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出不去了。”我说，“正常，她请客从来不准备退路。”
苏清雪站到我侧后方，剑横在胸前，呼吸放得很轻。洛昭没说话，但那只缠着铜钱的手一直没松，甚至悄悄往我这边拽了拽。
我们三人并肩站着，谁都没动。
黑暗深处传来一阵声音。
不是从哪一边来的，是四面八方都有，像是有人贴着耳朵说话，又像是广播里放录音。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是凌霜的声音。
平静，清晰，没有情绪起伏，却让人脊背发凉。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空间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抖，是规则变了。空气流动的速度、光线折射的角度、甚至连心跳的节奏都被拉扯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火焰跳了半拍，像是被谁调了频。
系统界面迟迟没弹出来。
我试了三次“检测环境”，进度条卡在99%，就是不加载完。
“她在干扰扫描。”我说，“这地方不归天道管，自成一套逻辑。”
洛昭终于开口：“刚才那扇门……不该这么容易开。”
“什么意思？”我问。
“血能开禁，是因为施术者愿意放行。”她盯着前方的黑暗，“她让我们进来的。”
苏清雪冷笑：“那不是正合她意？搞个笼子，等着我们钻。”
“但她不知道我们会带什么进来。”我抬起手，火焰在掌心盘旋，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些，像是吸过东西，“比如——”
我忽然将火焰按向地面。
没有炸响，也没有火浪，只有一圈暗紫色的波纹扩散出去，像是往池塘里扔了块炭。波纹所过之处，黑暗像是被烫出了一层膜，短暂浮现出了无数细密的裂痕，像是蜘蛛网铺满了四周墙壁。
那些裂痕里，有影子在动。
一闪，就没了。
“她以为这是她的地盘。”我收回手，火焰重新缠上手臂，“可她忘了，吃东西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封闭空间。”
苏清雪看了我一眼：“你打算怎么拆她的场子？”
“先找开关。”我说，“任何领域都有锚点，找到它，就能撬动整个结构。”
洛昭突然拉了下铜钱链：“等等。”
她闭上眼，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三枚铜钱同时震颤起来，发出极轻的“叮”声。
“这里有东西在记录。”她说，“每一步，每一句话，都被存下来了。”
“录像？”我挑眉。
“不止。”她睁开眼，瞳孔有些失焦，“它在循环……从我们进门那一刻开始，已经在重复了。”
我愣了下：“你是说——时间？”
她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我手腕上的铜钱链。
链子原本是缠着的，此刻却出现了一个细微的错位。
第一节铜钱的位置，和刚才不一样了。
像是被人偷偷动过。
我低头看着那节铜钱，慢慢握紧了拳头。
火焰再次燃起，这次没往外放，全压在掌心，压缩成一点近乎黑色的核。
“有意思。”我说，“她想用时间困我？”
我抬起脚，重重踩在地上。
这一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狠。
地面没裂，可空气猛地一收，像是整个空间被捏了一下。
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是凌霜的声音。
更像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