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陆口。
夜色如墨。
八十余艘快船,藏于芦苇荡中,船头只挂了几盏昏黄的灯笼。
大都督吕蒙一身布衣,站在船头,江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身后,韩当、蒋钦等七员江东大将,皆是屏息凝神。
“都督,一切准备就绪。”
“传令下去,扮作商队,昼夜兼程,直扑江陵北岸。”
吕蒙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告诉陆逊,按计划行事。”
“是!”
船队悄无声息地驶出芦苇荡,如同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鳄鱼,向着猎物滑去。
荆州沿江,每隔十里便设有一座烽火台。
这是关羽布下的预警防线,一旦有敌情,狼烟一起,消息便能迅速传遍百里。
吕蒙的船队行至第一座烽火台下。
船上的“商人”们高声喊话,说是江上风大,请求靠岸暂避。
守台的军士探出头来,见是一群商船,并未起疑。
几锭银子用绳索吊了上去。
军士掂了掂分量,脸上的警惕变成了谄媚的笑。
“靠吧,靠吧,都是自家兄弟。”
酒肉也被送了上去。
到了二更时分,烽火台上的喧哗声渐渐平息。
船上,一队队精兵脱去布衣,露出内里的甲胄,手持利刃,顺着绳索悄无声息地爬上高台。
没有惨叫,没有示警。
片刻之后,船上的吕蒙收到了信号。
“解决了。”
同样的戏码,在一座又一座烽火台前上演。
关云长引以为傲的百里烽火防线,在金钱和利刃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天将破晓时,吕蒙的船队已经兵临荆州城下。
他看着巍峨的城墙,城头之上,旌旗稀疏,守备松懈。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
关羽主力尽出,后方果然空虚到了极点。
……
荆州城内,太守府。
赵云一身戎装,手按在佩剑上,闭目养神。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
一名亲兵快步走入。
“将军,他们来了。”
赵云睁开双眼,那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按殿下的计划行事。”
“是!”
亲兵退下。
赵云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城外那三万降卒的营地。
经过刘禅那番话的动员,这些曾经的魏军士卒,如今已换上汉军的装备,手持兵器,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沉默地埋伏在预定的位置。
他们的脸上,有紧张,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
为自己而战。
为了田地和家。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种,在三万颗心里燃烧。
赵云不知道这把火能烧多旺,但他选择相信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殿下,云便陪你,赌上这一城百姓,赌上这大汉的国运。”
他喃喃自语,随后转身,大步走出府衙,向城头走去。
……
荆州城门外。
吕蒙让人将一名被俘的烽火台校尉推到阵前。
“叫门。”
那校尉浑身发抖,不敢不从,扯着嗓子朝城头大喊:“城上的兄弟,开门!我们是巡江回来的!”
城墙上一片寂静。
吕蒙心头一紧,难道被发现了?
就在他准备下令强攻时,城门上方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知道了,这就开。”
吱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吕蒙的副将低声道:“都督,小心有诈。”
“关羽主力远在襄樊,城中守军不过数千,能有什么诈?”
吕蒙一挥手。
“先锋营随我入城,控制城门!其余人,原地待命!”
他一马当先,带着麾下最精锐的三千士卒,如潮水般涌入城门。
他们冲进的,是荆洲特有的瓮城。
四面高墙,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
吕蒙冲在最前面,眼看就要穿过瓮城,进入主城街道。
轰隆!!!
一声巨响,他前方的第二道城门,一道厚重的千斤闸猛然落下,死死地砸进地面,激起一片烟尘。
吕蒙勒住战马,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回头。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他们进来的那道城门,第二道千斤闸也随之落下。
前路断绝。
后路被封。
三千江东精锐,被完整地关进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匣子里。
吕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中计了!”
哗啦啦!
瓮城四周的城墙上,火把一根接着一根被点燃,瞬间将整个瓮城照得亮如白昼。
无数手持强弓硬弩的汉军士卒出现在墙垛后,箭头闪着寒光,对准了下方的吴军。
在北面的城墙正中,一人白马银枪,身姿挺拔如松。
“江东大都督吕蒙,别来无恙。”
赵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吴军士兵的耳朵里。
“常山赵子龙,在此恭候多时了。”
吕蒙抬头,看着城墙上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一颗心直往下沉。
赵云!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成都保护刘备吗?
“我主世子殿下料定都督会来,特命云在此迎接。”
赵云继续说道。
“殿下说,江东鼠辈,只配行此鸡鸣狗盗之事,上不得台面。”
“放箭!”
吕蒙厉声嘶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他的命令被赵云的声音盖了过去。
“吕蒙,你看看你的脚下。”
吕蒙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何时,瓮城之内,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干草和枯枝,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桐油味。
“我若一声令下,这里,便是一座大烤炉。”
赵云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你和你这三千精锐,都会变成焦炭。”
江东的士兵们一阵骚动,他们看着脚下的干草,脸上全是恐惧。
“将士们,不要听他的!给我杀!”吕蒙挥舞着佩剑,试图稳住军心。
“负隅顽抗者,死。”
赵云举起了手中的龙胆亮银枪。
“活捉吕蒙者,赏黄金百两,封关内侯!”
“降者,免死!”
黄金百两!
关内侯!
这两个词,狠狠冲击在每个江东士兵的心上。
他们看着被困在中央、状若疯虎的吕蒙,又看了看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和那个如同神明般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