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顾安东和韩瑜便带着那叠沉甸甸、凝聚了全体知青心血的稿件,踏上了去公社的路。
雪后的空气清冽,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两人心里却都揣着一团火,步伐轻快。
到了公社邮局,将那份署着“柳岔村知青点集体创作”的厚实信件郑重地投入绿色邮筒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笑,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
“总算寄出去了!”
韩瑜拍了拍手,脸上是卸下重担的轻松。
“嗯,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顾安东点点头,心里也充满了期待。
正准备离开,邮局的工作人员却从里面探出头来喊道:
“顾安东!有你的包裹单,北京来的!”
顾安东心头一暖,是母亲寄的东西到了。
他赶紧办理了领取手续,拿到一个不小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箱,抱在怀里,分量不轻,心里更是沉甸甸的,都是家的牵挂。
忙活完正事,已近中午。
两人摸着有些空瘪的肚子,闻着街上隐约飘来的饭菜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街角那家国营饭店。
过年期间,饭店的供应比平时丰富不少,橱窗里挂着的油亮烤鸭、摆着的炸鱼块,都在无声地诱惑着路人。
“走?”
韩瑜挑了挑眉,眼神里闪着光。
“走!”
顾安东笑着应和,“犒劳犒劳咱们自己!”
两人都不是差钱的主儿,顾安东有稿费和工资,韩瑜画画、写稿也有些收入。
进了饭店,找张靠墙的桌子坐下,看着墙上小黑板写的菜单,商量着点了几个硬菜:一份红烧肉,一条干烧鱼,再加上一个热乎乎的酸菜粉条锅,两碗大米饭。
“红烧肉四毛五,干烧鱼三毛八,酸菜锅一毛五,米饭一碗五分,一共一块零三分,外加四两粮票。”
服务员靠在柜台后,眼皮都没抬,报出价格,手里的笔在单子上唰唰划拉着。
“成。”
顾安东爽快地数出钱和粮票递过去。服务员撕下小票,往窗口边的木台子上一指:
“等着叫号,自己端。”
两人也不在意,找了张空桌坐下。
饭店里人声嘈杂,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烟草的味道。等了约莫一刻钟,后厨的小窗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
“三号!红烧肉、干烧鱼、酸菜锅,齐了!”
顾安东和韩瑜赶紧起身过去。
木台子上放着两个沉甸甸的粗瓷碗和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
红烧肉油亮酱红,堆得冒尖;干烧鱼炸得金黄,支棱在盘子里;酸菜粉条在砂锅里咕嘟着,酸香扑鼻。旁边还有两碗堆得结结实实的大米饭。
两人分工,顾安东端那碗最沉的红烧肉和一碗米饭,韩瑜端干烧鱼和另一碗米饭,最后一起小心翼翼地合力把滚烫的砂锅挪到桌上。
当那碗块块分明、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摆在面前时,两人的眼睛都直了。
那肉炖得极是到位,肥肉部分近乎透明,颤巍巍的,瘦肉酥烂,浓郁的汤汁紧紧包裹着每一块肉。
顾安东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合,肥肉瞬间化开,丰腴的油脂香充盈口腔,却丝毫不觉腻味,瘦肉的纤维早已酥烂,混合着酱油、糖和不知名香料复合成的醇厚滋味,直冲味蕾顶端。
“香!真他娘的香!”
韩瑜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赞叹,“这大师傅的手艺,绝了!这钱票花得值!”
顾安东也连连点头,这国营饭店大师傅做的红烧肉,火候和调味确实有独到之处。
酸菜粉条开胃解腻,干烧鱼外酥里嫩,两人就着喷香的大米饭,风卷残云,吃得额头冒汗,心满意足。
结账时花的那一块多钱和四两粮票带来的那一点点肉疼,早已被这顿实实在在的美味冲刷得干干净净。
抱着母亲寄来的包裹,肚子里装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走在回村的路上,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懒洋洋的,连吹在脸上的寒风,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趟公社之行,寄出去的是希望,取回来的是温暖,中间还犒劳了一顿需要自己动手却也无比满足的美味,堪称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