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涧的鲜血与惊恐,随着沈文渊的加急密报,如同带着腥气的山风,吹入了紫禁城深宫。然而,比伤亡数字和神秘袭击更让朱由校与李文博心神剧震的,是密报中关于矿石样本初步分析结果的描述,以及那声诡异嗡鸣的详细记录。
“……矿石内含未知放射性同位素,衰变模式迥异……特定能量场激发下,可观测到规律性谐振……疑似与外部环境乃至更遥远存在存在能量耦合……山谷深处嗡鸣起时,能量探测仪瞬间过载,全员出现强烈生理不适,疑似某种大范围、低强度精神冲击或能量场共振……”
乾清宫西暖阁内,李文博捧着这份密报,双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他看向面色阴沉如水的皇帝,声音干涩:“陛下,沈博士所描述之矿石特性,尤其是那‘规律性谐振’与能量耦合现象,与臣等对星骸能量回路及‘背景噪音’的研究推论,高度吻合!此矿脉,绝非普通资源,它极可能是一个……一个深植于地球地质结构中的、活性的‘能量节点’或‘信息中转站’!”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出那个更可怕的猜测:“而那声诡异的嗡鸣,以及随之而来的能量爆发与生理影响,结合南天极几乎同时发生的能量异动……臣怀疑,这并非偶然。这更像是一次……‘系统自检’?或者是对外部刺激(勘探队的到来)的……‘应激反应’?甚至可能是……云南节点与南天极‘造物’之间,一次短暂而剧烈的‘信息同步’或‘能量协调’!”
“节点?系统?”朱由校眼中寒光闪烁,“你的意思是,这星骸并非一艘孤船,而是一个……遍布星空,甚至将触角伸入星球内部的……庞大网络的一部分?云南的矿,只是这网络的一个‘节点’?”
“臣……臣不敢妄断,但现有迹象,皆指向此可能!”李文博的声音带着绝望般的凝重,“若真如此,则我大明面对的,绝非一艘可研究、可应对的飞船,而是一个……一个以星辰为棋、以星球为基的……活着的、我们无法理解其思维与目的的……超级文明造物!我等之前所谓‘研究’、‘接触’,恐怕……恐怕从一开始,就处在它的‘监控’与‘评估’之下!”
这个结论,让暖阁内的空气几乎凝固。之前所有的战略——可控接触、有限满足、甚至彻底封存——在此刻看来,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当蚂蚁意识到自己并非在观察一颗糖果,而是站在巨人的神经网络上时,任何试图去“品尝”或“躲避”的行为,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朱由校沉默了许久,久到李文博几乎以为皇帝因这过于惊悚的猜测而心神失守。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李文博看到的,却是一双燃烧着更加炽烈、更加不屈火焰的眼睛。
“监控?评估?那又如何!”朱由校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躲不开,逃不掉,那便唯有面对!它要评估,朕便让它评估!它要监控,朕便让它监控!但朕和大明,绝不会做砧板上的鱼肉!”
他的思路在极度的压力下,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从试图“理解”和“利用”,转向了如何在被“监控”和“评估”的状态下,争取生存空间,甚至……反过来影响对方的“评估”!
“李文博!”
“臣在!”
“朕给你一道密旨,授权格物院,启动‘镜像’计划!”
“镜像计划?”李文博一怔,这是个他从未听过的名词。
“不错!”朱由校目光锐利如刀,“既然它可能在‘评估’我们,那我们就给它看我们想让它看到的‘镜像’!集中力量,做两件事:第一,深入研究那矿石的谐振特性与能量耦合模式,尝试模拟、复制,甚至……进行有限度的、极其隐蔽的‘反向干扰’!我们要学会在这张‘网’中隐藏自己,甚至传递虚假的‘节点’信息!”
“第二,所有对星骸本体、对南天极‘造物’的研究,全部转入地下,以更加分散、更加伪装的方式进行。明面上,格物院要展现出对‘新能源’、‘新材料’的浓厚兴趣和有限成果,但要严格控制技术扩散,尤其不能让其察觉到我们已触及质能公式这类核心奥秘。我们要让它认为,我们只是一个偶然发现了些许外星遗泽、正在努力攀爬科技树的……有潜力但尚不足惧的原始文明!”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计划。它要求大明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一边小心翼翼地隐藏真正的实力和意图,一边又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以避免被轻易“清理”,同时还要尝试着去理解、甚至反向利用对手的“监控网络”。
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跳舞,还要试图去调整钢丝的松紧!
李文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他也从皇帝那决绝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臣……明白了!臣定当竭尽全力!”
就在“镜像”计划悄然启动的同时,朱由校对于云南勘探小队遇袭一事,下达了更加冷酷无情的旨意。他直接动用了直属皇帝的“内行厂”精锐探员,会同骆养性的锦衣卫,组成联合调查组,赋予其先斩后奏之权,彻查黑衣袭击者背景,并要求云南当地驻军配合,对落星涧周边进行军事封锁,严禁任何人靠近。
帝国的力量,如同绷紧的弓弦,一面指向星空那无形的威胁,一面对准了内部阴险的毒刺。而落星涧那个诡异的“节点”,则在短暂的“应激”之后,重新陷入了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未解的谜团,等待着下一次被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