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枯枝的刻痕深得像是用獠牙凿出来的，在跳动的火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双枯瘦的手在巢穴边抓挠。苏念盯着那图腾。
忽然想起009塞给她的资料——虎族第三代首领曾有过三个幼崽，却都在满月前离奇夭折，从此部落就被“血脉必断”的阴影缠上，连带着猎物逐年减少，兽潮却越发频繁。
“首领！不能信这雌性的鬼话！”老巫医突然尖声叫嚷起来，蛇头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她是外族送来的祸根！您忘了三年前那个狐族雌性？给您下了药，差点让您死在狩猎场！”
这话像一盆冰水泼在躁动的族人中间。几个年长的兽人立刻附和，眼神里的狂热褪成了警惕，纷纷看向苍，等着他们的首领做决断。
苏念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她能感觉到架着自己的两个虎族兽人又收紧了力道，粗糙的掌心几乎要掐进她的胳膊。苍还站在祭坛中央，琥珀色的瞳孔在火光里明明灭灭，视线落回她身上时，带着审视的冷意——那是被背叛过的人才有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她不一样。”苍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冰潭，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他迈开长腿走下祭坛，每一步都踩在篝火投下的光影里，古铜色的肌肉随着动作绷紧，额间的月牙疤痕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他在苏念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他的脸遮去大半，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凌厉的下颌。“你说能储存食物。”他的声音贴着地面滚过来，带着猛虎的威慑，“现在是旱季，猎物迁徙，部落的肉干只够撑十天。你要怎么储？”
苏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硬是梗着脖子迎上去：“找背阴的山洞，用草木灰混合松脂涂抹石板，能让肉干隔绝潮气，至少多存半个月！还能挖地窖，把块根植物埋进去，用干草隔开，冬天都不会坏！”
这些都是她在农业频道看过的古法储存术，此刻却像救命稻草般从嘴里涌出来。她盯着苍的眼睛，语速快得像蹦豆子：“至于兽群，我知道有种草药叫‘刺棘’，晒干了磨成粉撒在部落周围，狼群闻到就会绕道走！上次你们被野猪冲营，就是因为踩了它们的觅食地，只要划出边界……”
“够了。”苍突然抬手，指尖擦过她颤抖的兔耳。苏念吓得一缩，却被他捏住后颈——还是刚才那个姿势，力道却轻了许多，像在拎一只炸毛的幼兔。
“带她去我的石屋。”苍的声音掷地有声，扫过围观的族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看好了，别让她跑了，也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老巫医：“首领！那是您的……”
“我说，带她去。”苍打断他，视线重新落回苏念脸上，琥珀色的瞳孔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三天后，要是你说的法子没用……”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碾过她颈侧的绒毛，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把你扔进虎穴，给部落里幼崽当点心。”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却硬是挤出个笑脸：“放心，一定会的！”
被苍亲自拎着后颈带走时，苏念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戳在背上——有愤怒，有不解，还有老巫医那道几乎要烧穿她的怨毒视线。她悄悄回头，看见祭坛边缘的图腾在火光里扭曲，三头白虎的影子像是活了过来，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苍的石屋比她想象中干净，地上铺着厚厚的狐狸皮毛，墙角堆着风干的草药，空气中没有兽类的腥气，反倒有股松木香。他把她扔在皮毛堆上，转身去墙角翻找什么，高大的身影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饿了？”他突然问，手里拿着块黑乎乎的东西扔过来。
苏念接住一看，是块烤得焦硬的兽肉，上面还带着血丝。她皱了皱眉，想起部落的储存困境，突然道：“这肉烤得太老了，浪费。要是用石板焖着烤，抹点蜂蜜和盐，既好消化，又能放得更久……”
话没说完，就对上苍看过来的眼神。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正靠在石壁上看着她，额间的疤痕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知道的还多着呢。”苏念啃了口硬肉，故意含糊不清地说，“比如，你每次月圆之夜是不是会头疼？那不是中了诅咒，是旧伤没好利索，压迫了神经……”
苍的眼神猛地一厉，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虎，瞬间扑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石屋的空气骤然紧绷，苏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猛兽的压迫感。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危险的气息。
苏念被他按得肩膀生疼，却笑了，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还知道，你那所谓的‘血脉诅咒’，十有八九是有人在你的食物里动了手脚，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种叫做离果的？”
苍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念知道，她这一枪，算是打在了要害上。石屋外的风呜呜地吹，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窥视，而石屋内，她和这头猛虎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