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网络的大范围瘫痪,如同抽掉了现代社会的骨架,而紧随其后的全球通讯中断,则彻底摧毁了文明的神经网络。
在强磁暴和“盖亚”协议能量场的持续干扰下,幸存的部分地面通讯基站和海底光缆中继站也相继失效。互联网彻底从全球范围内“断开连接”,不再是信息高速公路,而是变成了无数个孤立的、死气沉沉的局域网,甚至这些局域网也在迅速萎缩。移动通信信号消失在空气中,卫星电话只剩下无意义的忙音,广播和电视信号被强烈的静电噪音取代。
世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这种静默,比黑暗更加可怕。
在失去电力、陷入黑暗的城市中,人们尚且能依靠烛光、手电筒和彼此的声音寻求一丝慰藉和联系。但当通讯也彻底中断,这种联系被无情地斩断。人们被困在自己的公寓、社区、城市中,无法得知外界的任何消息,无法联系到远方的亲人,无法获取官方的指示,甚至无法知道隔壁街区正在发生什么。
未知,是恐惧最好的催化剂。
恐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酵和升级。起初只是对黑暗和资源短缺的担忧,很快演变成对未来的彻底绝望和生存本能的疯狂。
画面一:某大型超市外,人群疯狂冲击着紧闭的金属卷帘门。没有人维持秩序,咒骂声、哭喊声、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当门被砸开一个缺口后,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不是为了购买,而是为了抢夺。食物、饮用水、药品……任何可能维持生存的物资都成为争夺的目标。暴力在黑暗中滋生,昔日彬彬有礼的市民为了几瓶水、几袋饼干而大打出手,甚至酿成流血事件。
画面二:城市主干道上,废弃的车辆成为了路障,也成为了某些人临时栖身的“堡垒”。小股的暴徒手持棍棒、刀具,甚至私自藏匿的枪支,开始洗劫沿途的店铺和看起来较为富裕的住宅。法律和道德在生存压力下荡然无存,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文明的废墟上重新抬头。
画面三:乡村和小城镇也未能幸免。失去了与外界的信息交换和物资补给,封闭的环境使得谣言和猜忌迅速传播。为了争夺有限的燃料和粮食储备,邻里之间、村庄之间爆发冲突的情况时有发生。原有的社会结构正在从最基层开始瓦解。
画面四:少数仍在尝试运转的政府机构和紧急服务中心,在失去通讯指挥和电力支持后,也陷入了半瘫痪状态。救援力量无法有效调度,指令无法下达,情况无法汇总。试图出面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军队,往往自身也陷入缺乏补给和信息的困境,甚至在一些地区,出现了士兵溃散、携带武器加入混乱的情况。
混乱,如同失控的癌细胞,在全球范围内扩散。秩序崩坏的速度,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烛龙”指挥部内,虽然依靠独立网络和量子通讯还能保持着内部以及与少数关键节点的联系,但来自外界的大部分信息流已经中断。他们只能通过高空侦察机偶尔传回的、断断续续的画面,以及“伏羲”通过分析残余电磁信号和社会媒体(在彻底断网前)最后时刻发布的混乱信息,来拼凑出外界正在发生的惨状。
“社会契约……正在失效。”苏雨晴看着屏幕上那些显示着暴力、混乱和绝望的模糊画面,声音艰涩。她负责的情报分析工作,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陈深双眼赤红,他刚刚尝试联系几个位于重灾区的“龙渊”外围安全屋,大部分都杳无音信。“我们……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叶辰站在主屏幕前,上面显示着地球的三维模型,大片大片的区域被标记为“通讯中断”、“秩序崩溃”、“情况未知”。他的拳头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知道,这是“净世”想要看到的。混乱是“盖亚”协议最好的催化剂。在无序和绝望中,人类将失去组织抵抗的能力,更容易被后续的“清理”手段所收割。
“我们不是看着。”叶辰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部内每一个脸上带着焦虑、愤怒和无力感的工作人员,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定海神针,“我们是在等待,也是在准备。”
他指向屏幕上那些依然亮着的、代表“龙渊”庇护所和仍在运作节点的绿色光点。
“通讯中断,隔绝了混乱,也为我们提供了掩护。‘净世’现在同样难以准确掌握我们的动向。这是我们整合力量、理清思路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下达指令:
“‘伏羲’,集中所有算力,尝试破解‘盖亚’协议能量场的控制频率,寻找其规律和弱点。这是我们反击的关键。”
“通知所有尚能联系的庇护所和行动小组,执行‘方舟’预案。收集和保存一切可能的技术资料、种子库、基因样本,选拔和庇护关键领域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我们要保留文明复兴的火种。”
“同时,启动‘信鸽’计划。动用我们秘密部署的低频\/长波通讯网络,以最隐蔽的方式,向所有可能接收到信号的区域,广播简短的生存指南、集结信息和……希望的信息。哪怕只能影响到极少数人,也绝不能放弃。”
至暗时刻已然降临,通讯中断将世界割裂成无数的孤岛。但在这些孤岛中,依然有人拒绝沉没,他们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在黑暗中守护着微弱的火光,等待着重新连接世界、驱散黑暗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