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的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后的猛烈撞击。
王起只觉得背部狠狠砸在某种富有弹性的东西上,剧痛传来,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喷出。
耳边传来枝叶断裂的噼啪声,以及慕容九和白素的闷哼。
他强忍着几乎要散架的痛苦,混沌之眼艰难地睁开一线。
入目并非预想中的山川城池,而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
巨木参天,藤蔓如龙,浓郁的草木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甜扑面而来,其中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古老的蛮荒气息。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肥大叶片,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显得幽深而神秘。
他们似乎是从空中坠落,砸断了不少树枝,最终落在了一层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土层上。
“王起!你怎么样?”
慕容九的声音带着焦急与虚弱,她挣扎着从一堆断枝落叶中爬起,衣裙多处被划破,露出雪肤上的道道血痕,紫电剑插在一旁,雷光黯淡。
她顾不上自身,踉跄着冲到王起身边。
白素的情况稍好,星辉虽弱,却依旧护住了她大部分身躯,只是脸色苍白,气息不稳。
她迅速观察四周,星眸中带着警惕与一丝疑惑:“此地……灵气充沛得惊人,却透着一股原始的野性,不似寻常山脉。”
王起在慕容九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
他内视己身,情况不容乐观。
强行引动星骸之山的邪力,对抗星枢,又在空间乱流中硬抗星矛余波。
此刻他体内经脉多处受损,混沌之力几乎枯竭。
那被暂时压制的邪魔意志残余也再次蠢蠢欲动。
伤势比在星陨阁时更重了数倍。
“无妨……还死不了。”
他声音沙哑,取出几枚青阳子留下的疗伤丹药服下,药力化开,勉强稳住了一丝伤势。
“先弄清楚这是哪里。”
三人稍作调息,恢复了一点行动力,开始探查这片陌生的丛林。
丛林极其广袤,树木高大得超乎想象,有些甚至需要数十人合抱,树皮粗糙如同龙鳞,散发着沧桑古老的气息。
林中生机勃勃,却又危机四伏。
有色彩斑斓、蕴含剧毒的奇花异草,有潜伏在沼泽泥潭中、散发着凶戾气息的不知名兽类,更有些地方弥漫着淡淡的、能侵蚀真元的瘴气。
慕容九以雷元小心驱散靠近的毒虫瘴气,白素则凭借星族对自然的亲和,规避着一些潜在的危险。
王起虽伤势沉重,但混沌之眼的本质仍在,灵觉远超常人,总能提前感知到最危险的区域,引导二人绕行。
“这里的妖兽……似乎灵智不高,但肉身极其强横,血脉古老。”
慕容九一剑斩退一头试图偷袭的、形如猎豹却头生独角的凶兽,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反震之力,蹙眉说道。
白素蹲下身,指尖触碰一株散发着微光的紫色苔藓,细细感应:
“草木之中,也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原始的生命力,与我所知的任何灵植都不同。”
“我们可能……坠落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太古遗地。”
太古遗地?王起目光微凝。
若真如此,此地恐怕既蕴藏着莫大的机缘,也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丛林中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沿途除了各种奇异的动植物,并未发现任何人烟痕迹。
就在慕容九准备提议找个地方先行疗伤时,王起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投向丛林深处的一个方向。
在那里,他的混沌之眼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周围蛮荒气息格格不入的波动。
那波动并非生命气息,也非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残存的意念,或者说是某种器物历经无尽岁月后,散发出的最后一丝灵韵。
“那边有东西。”王起示意两女跟上。
拨开层层纠缠的巨型藤蔓和肥厚的蕨类植物,前行数百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赫然矗立着几根残缺不全的、布满青苔与藤蔓的石柱。
石柱呈现一种暗沉的青色,材质非金非玉,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图案,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日月星辰、先民祭祀的场景。
而在石柱环绕的中心,并非祭坛,而是一具盘膝而坐的……骷髅。
骷髅骨骼晶莹,并非普通的惨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玉色,历经无数岁月,依旧不曾腐朽。
它身上穿着一件早已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贵的残破衣袍,样式古老,绝非当今任何流派。
骷髅的双手交叠于膝上,指骨间,握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色泽暗淡、布满了裂痕的黑色铁牌。
那股微弱的奇异波动,正是从这块看似平凡无奇的黑色铁牌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古人遗骸?”
慕容九惊讶道,她能感觉到那骷髅玉骨中隐隐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即便死后万载,依旧不容小觑。
白素目光则落在那黑色铁牌上,星眸中异彩闪烁:“这铁牌……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的空间法则痕迹,但……残缺得太厉害了。”
王起走到骷髅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无论此人是谁,能在此地坐化,保持玉骨不灭,生前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块黑色铁牌上。
混沌之眼仔细扫过铁牌,穿透其表面的斑驳与裂痕,看到了其内部那几乎彻底崩坏、却依旧顽强维持着一丝基本结构的复杂符文。
这些符文与他从域外邪魔意志中掠夺而来的信息碎片中的某些结构,隐隐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更偏向于此界古老的空间之道。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铁牌从骷髅指骨间取下。
就在他指尖触及铁牌的刹那——
嗡!
铁牌轻微一震,那微弱的波动骤然清晰了一瞬!
一道极其残缺、模糊的意念信息,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传入王起的脑海:
“囚笼……钥匙……九碑……归真……”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铁牌上的最后一丝灵韵也彻底消散。
彻底变成了一块凡铁,上面的裂痕似乎都加深了几分。
囚笼?钥匙?九碑?归真?
这四个词语,如同四道惊雷,在王起心中炸响!
“囚笼”与“钥匙”,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听闻!
而“九碑”与“归真”,却是全新的信息!
这具不知名的太古遗骸,这枚残破的铁牌,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似乎与那域外邪魔所谓的“清扫”,与星陨阁的“观察”,甚至与他自己这“钥匙”的身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起握着那已然失效的铁牌,看着眼前玉质骷髅,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星陨阁的崩溃,并非结束。
他们坠落的这片太古莽林,似乎也并非偶然。
命运的丝线,正将他拖向一个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迷雾重重的旋涡中心。
而这“九碑”与“归真”,或许就是揭开一切谜底的关键线索。
前路,依旧漫长。
而他的伤,需要尽快恢复。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太古遗地中,唯有力量,才是探索真相的唯一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