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剑痕的瞬间,王起的意识被拽入了一片光的洪流。
不再是混沌,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片璀璨到极致、也凌厉到极致的——剑之世界!
无数破碎的画面、磅礴的剑意、不屈的呐喊、以及一道贯穿始终的孤独背影,如同决堤的星河,冲撞着他的神魂。
他“看”到了——无尽的灰色海洋边缘,一个青衫仗剑的身影,面对吞噬一切的归墟浪潮,仰天长啸,一剑斩出!
剑光撕裂灰暗,开辟出短暂的清明,但那身影也被反噬之力震得踉跄后退,青衫染血。
他“听”到了——那身影在寂灭海中跋涉,于万千骸骨间寻找出路,与无数死寂中滋生的恐怖存在搏杀,剑锋所向,万物归寂。
但他的眼神始终燃烧着不灭的火焰,那是对“生”的执着,对“终结”的反抗。
他“感受”到了——那身影最终来到这口归寂之井旁,气息已衰败不堪,剑锋布满裂痕。
他凝视着井中那代表终极寂灭的黑暗,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遗憾与……一丝明悟。
“归墟非虚,寂灭非终……门之后,或许是开始,也或许是更大的牢笼……
以身斩之,或可断其引渡……然力有未逮,恨!恨!恨!”
三个“恨”字,充满了对未竟事业的遗憾,对自身力量不足的不甘。
最终,那身影将毕生剑意、全部执念与最后一点生机,凝聚于指尖,在这井边骸骨上,刻下了这最后一剑。
剑痕成,身影崩散,化作点点金芒,大部分融入剑痕,小部分穿透虚空不知去向,最终在王起所在的时代凝聚成了那枚剑魄。
这便是“逆寂者”最后的时刻。
他不是要打开门,而是要……斩断门!
阻止归墟意志将终极寂灭引入现世!
而王起,继承了他的剑魄,坐上了寂灭王座,融合了寂灭与逆寂之力,便成为了完成他未竟事业的唯一“可能”!
他可以是打开门的“钥匙”,也可以是斩断门的“刀”!
信息洪流渐渐平息,王起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比之前更加深邃。
左眼的混沌与右眼的凌厉似乎融合了些许,化作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智慧。
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内敛,皮肤下的灰金脉络流转自如,仿佛本就一体。
他明白了自己的宿命,也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你看到了。”
白骨夫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王起转头看她,目光平静:“他要斩断的‘门’,在何处?”
“寂灭海的最深处,归墟意志的核心沉眠之地。”
白骨夫人指向那口不断蒸腾灰黑气流的归寂之井,“这口井,是通往那里的捷径,也是最危险的路径。”
“井中充斥着最原始的寂灭之力,足以在瞬间湮灭神明。”
“即便是你此刻的状态,进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总好过坐以待毙,或者成为帮凶。”王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担忧的白素和慕容九,又看了看紧握兵刃、眼神决然的王磊和霍沧海。
“你们留在这里。”他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行!”白素立刻反对,星眸中满是焦急,“王大哥,里面太危险了!”
慕容九虽未说话,但紧握的紫电剑表明了她的态度。
王起摇了摇头:“里面的力量层次,你们承受不住。跟去,只会让我分心。”
他顿了顿,看向白骨夫人,“她们的安全,交给你。”
白骨夫人与他对视片刻,缓缓点头:“只要在眠骨殿范围内,我可保她们无恙。”
王起不再多言。
他走到归寂之井旁,那精纯的寂灭气流吹拂着他的衣袂,发出猎猎声响。
井下的黑暗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点。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白素和慕容九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将她们的容颜刻入心底。
然后,他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王大哥!”
“哥!”
惊呼声被井口吞噬。
王起的身影瞬间被灰黑气流淹没,消失不见。
井边,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白素和慕容九冲到井边,只看到那不断旋转、散发着令人绝望气息的黑暗漩涡,哪里还有王起的影子?
两女脸色煞白,心如刀绞。
王磊独眼赤红,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骨壁上,骨屑纷飞。
霍沧海沉默着,但紧握长矛的手微微颤抖。
白骨夫人静静地看着井口,黑眸幽深,无人能知她此刻所想。
……
王起感觉自己在下坠。
无穷无尽的下坠。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冰冷,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精纯到极致的寂灭之力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肉身与神魂。
皮肤下的灰金脉络自主运转,混沌之力包容化解,逆寂剑意斩灭侵袭,三者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勉强在这毁灭性的环境中撑开一小片生存空间。
但压力无处不在,并且越来越强。
他看到了光怪陆离的幻象——星辰从诞生到湮灭的加速过程,大陆板块的聚合与分离,无数文明兴衰的剪影……
这是寂灭海吞噬了万古时空后,残留的印记。
这些印记充满了终结的悲凉与虚无,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试图将他同化。
王起紧守心神,将那些悲鸣与虚无尽数斩灭。
他的意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铁,在这极致的磨砺下,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定。
不知下坠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在无边的黑暗中如同萤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王起凝聚目力看去,那似乎……是一扇门的轮廓?
一扇巨大无比,横亘在虚无之中的门!
门扉紧闭,材质非石非木,更像是凝固的黑暗与星光交织而成,上面布满了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纹路。
那些纹路在不断流动、变化,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门缝间,隐隐渗透出令人心悸的气息,比井中的寂灭之力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终极。
这就是那扇门!隔绝现实与终极寂灭的门!
而归墟意志,想要打开它!
王起能感觉到,门的那一边,存在着一个庞大、沉寂、却又充满了无尽渴望的意志。
它如同蛰伏的巨兽,耐心等待着“钥匙”的到来。
同时,他也看到了,在那巨大的门扉之前,悬浮着一道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金色虚影。
那虚影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剑锋直指门扉,虽然黯淡,却散发着宁死不屈的逆寂剑意!
是那位剑修大能留下的最后一道执念!
他直至消散,意志依旧在阻挡着这扇门的开启!
王起的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是敬意,是共鸣,也是一种宿命的交接。
他加速向那扇门和那道执念虚影靠近。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之时——
异变突生!
门扉之上,那些流动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
数道漆黑如墨、由最精纯的归墟之力凝聚而成的锁链,如同毒龙般从门中激射而出,并非攻向王起,而是缠绕向那道金色的执念虚影!
归墟意志,要彻底磨灭这最后的阻碍!
金色虚影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逆寂剑意纵横切割,斩断了几根锁链,但更多的锁链缠绕上来,如同附骨之蛆,疯狂侵蚀着那本就微弱的金光。
虚影变得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王起的眼神,瞬间冰冷如万载玄冰。
他没有丝毫迟疑,断界之刃骤然出鞘!
刀光,不再是灰色,也不再是金色,而是化作一道仿佛能定鼎鸿蒙、重开天地的——混沌初开之光!
光芒过处,万物归墟,亦或……斩断归墟!
“断!”
冰冷的喝声,响彻这片虚无之地。
刀光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些缠绕着金色虚影的归墟锁链之上!
嗤——!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一种仿佛规则被强行撕裂的刺耳锐响!
那足以束缚神魔的归墟锁链,在触及混沌刀光的瞬间,如同遇到克星,寸寸断裂,化作精纯的黑色气流,被刀光中蕴含的混沌之力瞬间吞噬、同化!
金色虚影得以解脱,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它“看”向了王起,那虚幻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欣慰的表情。
随即,它化作最后一点流光,主动投向了王起手中的断界之刃,融入其中。
刀身轻颤,发出一声愉悦与悲伤交织的嗡鸣。
裂纹似乎愈合了少许,光泽更加内敛深邃。
王起持刀而立,站在那扇巨大的门扉之前,与门后那庞大而沉寂的意志,隔空对峙。
他来了。
不是作为钥匙。
而是作为……斩断这一切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