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长的夜晚,注定难熬,但我心里巴不得这半个月什么海盗都不要来。那时,想必她金衣瑶已经处理岛上的交接事务,要启程离开了,希望她办事效率提高一点,最好能提前离开。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辉已经消耗殆尽,月亮还未升起,海风在黑暗中带着刺骨的湿冷,但好歹烦心的人已经离开。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先去吃点东西吧,晚上够难熬的了。”旁边的马天鸣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几声脆响。他抱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剑,率先向不远处的渔村走去,背影在十分微弱的天光里显得有些单薄。
我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可一摸口袋,空空如也,心里顿时像被塞了团湿棉花——又堵又闷。该死的理法院!帮你们这帮大爷干活,连顿早饭都不管?真是官越大,谱越大,越不把人当人看!反正你们捏着生杀大权,小人物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吃这哑巴亏!我在心里把慕心曼这理法院从上到下问候了八百遍。
进了村子,找到唯一一家冒着炊烟的简陋食铺。马天鸣这小子,平时闷葫芦一个,在钱上倒是门儿清!我试探着提了句“借点银子周转”,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鱼片粥和两个粗面馒头,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要吃就坐下一起,我付钱。” 语气平淡,却堵得我哑口无言。
我只好讪讪坐下,看着他掏钱。唉,我这坐拥三千多两银子的“富翁”,此刻竟要仰人鼻息,靠这个闷葫芦施舍一口热食!这荒诞的现实让我哭笑不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辣咸轮番上阵。以后天天要看这家伙脸色吃饭?这窝囊气,真是受够了!
草草填饱肚子,马天鸣抱着剑,径直往海边走去,美其名曰“透透气”。我可不想再像个跟屁虫似的黏着他,那也太跌份儿了。况且,这片海域开阔得很,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爆发什么冲突,方圆几里没立马就能感知的到。
况且进村时我就留意到了,不少乔装成渔民的执法队员像钉子一样楔在暗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海面。我们这所谓的“侦查员”,说白了就是等人家执法队把海盗打跑了,我们跟上去捡现成的“尾巴”。既然如此,何必把自己绷得像张弓?等有动静再动,绰绰有余!
打定主意,我故意放慢脚步,等马天鸣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的礁石后面,立刻脚底抹油,溜向了相反的方向。在离海岸线约莫四五里地的地方,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坳。这里避开了呼啸的海风,也隔绝了海浪的咆哮——只有马天鸣那种“傻大胆”才会喜欢在那种鬼地方“畅享人生”,也不嫌吵得慌!
盘膝坐下,我开始打坐调息,同时梳理着脑中纷繁的剑招。心渐渐沉静下来,只余下体内微弱气流的流转。村庄离得不远,但渔家歇得早,静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周遭便陷入一片死寂,连狗吠都稀疏得可怜,偶尔响起一声,反而显得突兀刺耳。
难道海盗收到风声不来了? 理法院这么大张旗鼓,岛上眼线又多,海盗又不是傻子!我越想越觉得可能白忙活一场,心里那点不耐烦像野草一样疯长。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就当练功了……
就在我心神渐入佳境,物我两忘之际,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如同落叶擦过地面,倏地钻进我的耳朵!
有人!我心头一凛。深更半夜,村民不会跑到这偏僻山坳。难道是乔装的执法队员?被他们发现我躲在这里“偷懒”,虽然能解释,但终究是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立刻中断调息,气息内敛,身体像狸猫般无声无息地滑入旁边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浓重阴影里,屏住呼吸,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黑暗。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刻意压低的交谈,是两个人!
“嘶…没想到这鬼地方晚上这么冷,早知该穿件长袖出来。”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抱怨道,带着点哆嗦。
不是本地口音!我瞬间警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噤声!”另一个更沉稳的声音立刻呵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快走!去禀报二当家,耽误不得!这村里埋伏的‘灰狗子’(指穿银灰色制服的执法队员)可不少!”说话间,两人已从我藏身的树影旁匆匆走过。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他们的打扮:破旧的渔夫短褂,挑着两个空箩筐,一副刚“收海”回来的模样。但那份刻意压低的紧张感和外乡口音,彻底暴露了他们!
海盗?已经登岛了?!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怎么可能?!大船必须靠码头,否则必定搁浅。小船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突破外围密集的巡逻船队!难道……游泳过来?或者更可怕——他们本身就是岛上的渔民?是内鬼在自导自演“海盗”戏码?在魔教眼皮子底下玩这手?真是嫌命长!
巨大的疑问和强烈的好奇心瞬间压倒了其他念头。跟上去!必须弄清楚怎么回事!我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远远辍在他们身后。
这两人显然对地形很熟,七拐八绕,专挑僻静小路,最后闪身钻进村子边缘一座毫不起眼的破败院落。
“吱呀——”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包着头巾的“大娘”探出头,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怎么才来?”
“村里‘灰狗子’扎堆,都扮成了渔民,我们等他们换完班,撤走了一拨才敢摸回来。”年轻的那个,也就是路上喊冷的那个,语速飞快地解释,“万一被盘问……”
“行了!快进来!” “大娘”不耐烦地打断,侧身让两人进去,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迅速关门。
我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院墙,伏在茅草屋顶,轻轻揭开一小片屋瓦,屏息凝神向下望去。昏暗的油灯下,屋子里影影绰绰聚集了八九个人,清一色渔民打扮,但个个眼神锐利,身形精悍,绝非普通渔民。那开门的“大娘”站在中央,俨然是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