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子时刚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京师，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砸在护国公府新换的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府内各处早已熄了灯火，只有巡更家丁缩着脖子，提着昏黄的羊角灯，在廊下踩着冻硬的土地来回走动。
匠作院东侧紧邻后花园的围墙下，一丛枯死的芭蕉在风中剧烈摇晃，发出不自然的哗啦声。巡更的家丁赵小五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举灯照去——只见墙头积雪簌簌落下，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借着风声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一丈多高的府墙！
“有……”赵小五的惊呼还未出口，一支弩箭已破空而至，精准地射穿了他手中的灯笼！黑暗降临的瞬间，他凭着记忆猛扑向廊柱下的一个铜铃，用尽全身力气拉响了绳缆！
“铛——铛——铛——！”
刺耳的警铃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这是林战亲自设计的预警系统，不同区域的铜铃对应不同音调，此刻响起的，正是最高级别的“敌袭”信号！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主屋内的林战猛地从床榻上坐起。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枕边的佩剑，吹响了挂在颈间的铜哨。尖锐的哨音与府内各处响应的哨音连成一片！按照演练过数十遍的预案，妇孺在老弱妇孺在管事嬷嬷的组织下，迅速而有序地退入加固过的地窖；护卫队长陈刚则已带领全副武装的护卫队，按照预定方案，迅速占据了箭楼、屋顶等制高点。
林战披上外衣，快步来到设在中庭的临时指挥点——这里视野开阔，有廊柱掩护，便于观察全局。陈刚已在此等候，脸色凝重：“少主，东墙潜入，约十人，身手极好，用的都是军中制式的手弩！”
“果然来了。”林战眼神冰冷。他透过风雪，望向黑影晃动的东侧。“点火把！按第一预案，封锁东院通往前庭的所有通道！”
命令下达，早已准备好的浸油草把被瞬间点燃，扔在预设位置，熊熊火光顿时将东院照得如同白昼！火光下，可见十条黑衣蒙面的身影，正呈扇形散开，动作迅捷如猎豹，直扑匠作院和主屋方向！他们手中钢刀在火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寒光，格挡护卫队射来的箭矢时，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显然不是凡品。
“瞄准腿部，放箭！”陈刚在高处怒吼。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但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利用假山、树木掩护，闪转腾挪，竟只有一人被射中大腿，踉跄倒地。
“用火油！”林战见常规箭矢效果不佳，立刻下令。几名护卫立刻将早已备好的陶罐掷出，罐体在黑衣人附近碎裂，黑色的火油溅开。紧接着，火箭射至！“轰”的一声，火焰腾起，瞬间吞没了两个躲闪不及的黑衣人，凄厉的惨叫声在夜空中格外瘆人。
然而，剩余黑衣人极为悍勇，竟冒着火海继续前冲！为首一人刀法凌厉，连续格开数支箭矢，已冲至通往前庭的月亮门附近！
“拦住他！”林战厉喝。陈刚亲自带人顶了上去，刀剑相交，火星四溅！那黑衣人武功明显在陈刚之上，几招过后，陈刚肩头已见血痕！
千钧一发之际，林战目光扫过黑衣人脚下，突然大喊：“撒铁蒺藜！”
旁边待命的护卫立刻将一袋特制的铁蒺藜撒向月亮门口！黑衣人猝不及防，踩个正着，脚底剧痛，身形一滞。陈刚抓住机会，一刀劈中其手臂，钢刀当啷落地！
“抓活的！”林战下令。
护卫们一拥而上，将其制服。其余黑衣人见首领被擒，阵脚大乱，在箭雨和火攻下，又倒下数人，剩余三四人身受重伤，见事不可为，发出尖锐的唿哨声，试图向来路撤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林战冷笑，“弩手封堵东墙，长枪队结阵，逼他们进陷坑区！”
护卫队严格执行命令，将残敌向花园东南角逼去。那里看似平坦，实则挖了数个伪装巧妙的陷坑。果然，一名慌不择路的黑衣人一脚踏空，跌入坑底尖锐的木桩上，当场毙命。另两人也被合围生擒，只有一人凭借高超轻功，强行翻墙逃脱。
战斗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结束。府内重新点亮灯火，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糊的气味。清点战场：击毙四人，生擒四人（包括首领），逃脱一人。护卫队轻伤五人，陈刚肩伤较重，但无性命之忧。
林战走到被反剪双手、卸掉下巴的黑衣首领面前。此人虽被擒，眼神却依旧凶狠怨毒，试图挣扎。林战仔细打量他：身形精悍，手指关节粗大，虎口老茧厚实，是常年练刀的特征。他示意护卫搜身，除了常规的匕首、飞镖，还从其贴身内衣中搜出一块非金非木、刻有奇异鹰隼图案的令牌，以及一柄异常锋利的短刃，刀柄上有一个极细微的“琮”字刻痕！
“三皇子李琮……”林战摩挲着那个刻痕，眼神锐利如刀。他又蹲下检查被击毙黑衣人的靴底，发现都沾着一种白色的粉末，捡起少许捻了捻，是石灰粉。“他们在府外潮湿处潜伏了不止一天。”林战得出结论，对方此次行动，筹划周密，志在必得。
他走到那名被擒的首领面前，让人将其下巴合上，但依旧紧紧束缚。林战冷冷地注视着他：“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今日只是小惩大诫，若再敢伸爪，必让他骨断筋折！”
那黑衣人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林战如此直接地撕破脸，更没料到己方精心策划的夜袭会败得如此彻底。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狠狠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林战不再看他，转身对陈刚吩咐：“加强戒备，尤其是后墙一带，加装铁蒺藜和铃铛。将缴获的兵刃和令牌妥善保管。”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焦痕，“清理干净，阵亡的弟兄……厚葬抚恤。”
风雪渐歇，天色微明。护国公府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洗礼，但壁垒反而更加森严。林战站在院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清楚，这场夜袭如同惊雷，划破了暂时的平静，也彻底宣告了他与三皇子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他也用这场干净利落的反击，向所有窥伺者展露了不容小觑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