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腐臭的风卷着碎骨碴子打在脸上，林晚猛地呛咳起来，胸腔里的钝痛让他眼前发黑。他不是应该在市一院的IcU门口靠着墙打盹吗？连续做完三台心脏搭桥手术，监护仪的滴答声还在耳边回响，怎么一睁眼，就栽进了这尸骸遍地的炼狱？
“咳……咳咳……”他想撑着地面坐起来，手掌却按在一片黏腻的软物上。借着灰蒙蒙的天光低头看去，竟是半块腐烂的脏器，几只白色蛆虫正从指缝间钻出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林晚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吐出来。作为主刀医生，他见过的脏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未有过这样生理性的恶心——这不是手术室里被消毒水浸泡的洁净组织，而是带着死亡腐败气息的、活生生的污秽。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然炸开在脑海：
“灵根驳杂，五年未入炼气，留你何用！”
“打碎掌门玉瓶，罪该万死！”
“废去灵根，扔去乱葬岗，让怨灵啃食你的骨头！”
粗暴的呵斥声混着剧痛袭来，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钳硬生生拽走了什么。林晚蜷缩着身体，额头上冷汗涔涔，分不清是这具身体残留的痛感，还是自己灵魂深处的惊惧。
灵根？修仙？乱葬岗？
这些只在网络小说里见过的词，此刻成了他必须面对的现实。他，林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外科医生，竟然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修仙世界，还成了个被废去灵根、扔到绝地等死的倒霉蛋。
“嘶——”左腿传来钻心的疼，林晚低头一看，一块断裂的股骨深深嵌进了小腿肌肉，伤口周围已经泛出黑紫色，显然是中了尸毒。
作为医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他摸了摸身上的粗布麻衣，除了几个破洞，口袋里空空如也，别说手术刀，连块干净的布都没有。
怎么办？
尸毒扩散极快，不尽快处理，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侵入心脉。他挣扎着挪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后，借着石缝里透进来的微光检查伤口。骨头断口还算平整，万幸没有伤到主筋，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必须清创，必须排毒。
林晚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几株从骸骨堆里钻出来的野草上。其中一株长着锯齿状的叶子，根茎泛着淡紫色，和他记忆里的“紫花地丁”有几分相似。这东西在现代是常见的清热解毒草药，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有没有同样的功效。
他忍着剧痛，用牙齿咬断草茎，将嚼烂的草药敷在伤口周围。冰凉的汁液接触皮肤时，传来一阵刺痛，却奇异地缓解了那种灼烧般的麻木。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林晚苦笑一声，靠在岩石上喘息。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骸骨堆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是一个蜷缩的身影，穿着和他相似的粗布衣服，看身形像是个孩子。可乱葬岗里怎么会有孩子？
林晚屏住呼吸，握紧了身边一块还算锋利的碎骨。过了片刻，那身影缓缓抬起头——那根本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具缩水的童尸，皮肤青黑，双眼空洞，嘴角还挂着半截没嚼烂的布条。
凶尸！
原主的记忆里闪过这个词。怨气凝聚的尸体，嗜血凶戾，尤其喜欢啃食活人的生魂。
童尸僵硬地转动脖子，空洞的眼眶“看”向林晚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四肢扭曲着朝他爬来。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站起来逃跑，可左腿的剧痛让他刚直起身就摔倒在地。童尸爬得极快，青黑的手指已经快要抓到他的脚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晚脑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生存意志，符合绑定条件……功德系统启动中……】
【绑定成功！宿主：林晚（灵魂：现代外科医生；肉身：青云门外门弟子）】
【当前状态：灵根尽毁，左腿开放性骨折伴尸毒感染，生命体征微弱。】
【初始任务发布：救治附近濒死的怨魂“阿翠”，化解其执念。任务奖励：解锁“基础医术”技能，功德值+20。】
系统？！
林晚愣住的瞬间，童尸已经扑到他面前，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举起碎骨，狠狠砸向童尸的头颅！
“砰”的一声闷响，碎骨裂开，童尸却只是顿了顿，歪着脖子，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没咬到猎物。
“该死！”林晚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后背重重撞在岩石上。就在童尸再次扑来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白光突然从他胸口亮起，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护罩。
童尸撞在护罩上，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体像是被灼烧般冒出黑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系统提示：宿主残留的“医者仁心”气息形成临时护罩，可抵挡低阶怨魂攻击30秒。】
林晚趁机看清了周围的环境。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下似乎靠着一个人影。他拖着伤腿，拼尽全力朝那边挪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具女尸，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裙，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已经干瘪的婴儿尸体。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被利器所伤。
这就是系统说的“阿翠”？
林晚刚站稳，童尸就冲破了护罩，再次朝他扑来。他急中生智，将女尸怀里的婴儿尸体往旁边一推——童尸果然被吸引，转身扑向那具更小的尸体。
趁着这个间隙，林晚蹲下身，仔细观察女尸的状态。她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残留着惊恐和不甘，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是执念未消。
“阿翠？”林晚试探着轻唤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你……是不是放不下孩子？”
女尸没有反应，但周身的黑气却波动了一下。
林晚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我知道你怕，怕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但你看，他在这里也不安生，总被别的东西欺负。”他指了指正在撕扯婴儿尸体的童尸，“你要是放下执念，说不定能护着他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做母子。”
他一边说，一边回忆着自己安慰临终病人家属的语气。那些面对死亡的恐惧、不舍、不甘，和眼前这具怨魂的执念，似乎也有几分相似。
女尸的眼眶里，突然渗出两行黑泪。黑气翻涌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凝聚成实体。
【系统提示：怨魂情绪激动，执念加剧，建议立即中止沟通！】
林晚却没有停：“你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脖子上的伤口，是被刀砍的。”他仔细观察着女尸的颈部伤口，“伤口边缘不平整，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对方的力气不大，可能……是个孩子？”
这话一出，女尸周身的黑气猛地一滞。
林晚心中一动，继续说道：“是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杀的？所以你才不甘心，才不肯走？”他叹了口气，“养恩大于天，可他既然能对你下狠手，你就算留在这里缠着他，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女尸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黑泪淌得更凶了。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乱葬岗深处，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系统提示：怨魂执念松动，是否接收其残留记忆碎片？】
“接收！”
一段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昏暗的柴房，一个瘦高的少年举着菜刀，眼里满是疯狂；女人惊恐的尖叫；脖颈处的剧痛；最后看到的，是少年抢过她怀里的婴儿，扔进了乱葬岗……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养恩，分明是血海深仇！
“我知道了，”他对女尸说，“你是想告诉我，凶手是那个少年，对吗？你放心，就算我现在帮不了你报仇，也不会让你白死。”他郑重地对着女尸拱了拱手，“我会记住你的事，若有机会，定会查清真相。现在，安心地走吧。”
女尸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周身的黑气渐渐散去，眼睛缓缓闭上，最后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叮！任务完成！获得“基础医术”技能，功德值+20。】
【基础医术：可处理常见外伤、辨识基础草药、初步抑制毒物扩散。】
随着技能解锁，一股暖流涌入林晚的四肢百骸。他立刻感觉到左腿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脑海里也多了许多关于草药和伤口处理的知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按照“基础医术”的指引，重新清理伤口，将紫花地丁的根茎嚼烂，混合着一点从衣服上撕下的干净布条，仔细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远处，童尸已经啃完了婴儿尸体，正再次朝他看来。林晚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打不过它。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棵歪脖子树上。树干不算粗，但足够支撑他的体重。林晚咬着牙，忍着疼痛，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躲在茂密的枝叶间。
童尸在树下徘徊了许久，始终找不到他，最后不甘地嘶吼几声，慢慢爬回了骸骨堆深处。
林晚瘫坐在树杈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洒下来，给这片死亡之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
他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又摸了摸胸口——那里曾经跳动着一颗属于外科医生的心脏，冷静、精准，只负责挽救生命。
而现在，这颗心脏要学会在生死边缘挣扎，要学会和怨魂凶尸打交道，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用自己仅有的医术和刚刚绑定的系统，活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林晚低声对自己说，“至少，我还有一双手，还有救人的本事。”
哪怕这里是乱葬岗，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他也得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刚刚被他送走的、名叫阿翠的怨魂。
他不知道，当他在树上默默立下誓言时，树下那具女尸消散的地方，悄然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紫花地丁，在晚风里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