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草。”
林墨吐出这三个字，丹房内刚刚因庆功大会而升起的几分轻快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这名字听着不似凡品，带着一种天然的矜贵与疏离。
秦绝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冀，如风中残烛般晃了晃，终究是黯淡了下去。他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使不上力的右臂上，原本挺拔的脊背，似乎也塌陷了几分。
他知道，越是功效逆天的丹药，其所需的主药便越是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他不想再给江晚星和林墨增添麻烦了。
“很难找？”楚瑶站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长剑，言简意赅地问道。她对丹道一窍不通，但她懂得看人脸色。
“不是难找……”林墨挠了挠头，脸上满是纠结，像是在组织语言，“是非常难找。宗门典籍上记载，紫晶草生于极寒与极阳交汇之地，吸纳阴阳二气而生，百年才长一寸。上一次有记录的发现，还是在三百年前，被丹神宗的一位长老偶然得到，炼成了一炉名动天下的‘紫阳破障丹’。”
丹神宗。
这三个字一出，连江晚星都微微挑了挑眉。那是个以炼丹术立宗，行事素来霸道护短的宗门，与青云宗虽无大仇，却也因资源抢夺有过不少摩擦。
“也就是说，这东西现在基本绝迹了？”江晚星平静地总结。
“可以这么说。”林墨丧气地点点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除非……能找到丹神宗，问他们还有没有存货。可这……基本不可能。”
丹房内再次陷入沉默。秦绝的伤，就像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江晚星和林墨却不能。
秦绝是江晚星手下最锋利的剑，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保障之一。这把剑若是钝了、折了，对她的损失不可估量。从最纯粹的利益角度出发，她也必须将他修复。
而对于林墨来说，秦绝是朋友，是伙伴。眼睁睁看着朋友道途受阻，比他自己炼丹失败还要难受。
就在这时，丹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炼丹堂的弟子探进头来，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激动，对着林墨躬身道：“林墨师兄，首席长老有请。”
林墨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江晚星。
江晚星冲他点了点头：“去吧，应该是为了论功行赏的事。”
林墨应了一声，跟着那名弟子走了出去。
丹房内只剩下江晚星、秦绝和楚瑶三人。
楚瑶依旧在角落里安静地擦剑，仿佛一个局外人，却又用她独特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小小的空间。
江晚星走到丹炉旁，拿起一块火绒，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炉壁上的灰尘。她没有看秦绝，只是淡淡地开口：“别想太多，你的伤，我来想办法。”
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安慰，没有许诺，更像是在陈述一件已经决定了的事。
秦绝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那身形依旧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不知为何，那句平淡的话，却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安抚他焦躁的内心。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最终，只是化作一个低沉的“嗯”字。
他知道，在江晚星面前，这些客套话毫无意义。她决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然后，用自己这把剑，为她斩尽前路的一切荆棘。
……
炼丹堂，首席丹房。
林墨忐忑地站在首席炼丹师面前，后者正仔细端详着一枚护心丹的残渣，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这丹药，是你炼的？”半晌，首席炼丹师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林墨。
“是……是的，长老。”林墨紧张得手心冒汗。
“丹方从何而来？”
“是……是弟子在一本古籍残卷上偶然看到的。”林墨按照江晚星事先教的说辞回应。
首席炼丹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丹方的事，反而换了个话题：“叛乱当夜，你不仅提供了大量此丹，还助擒了王浩，为宗门立下大功。”
“弟子不敢居功，都是江长……江师姐和秦师兄的功劳。”林墨连忙摆手。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首席炼丹师一摆手，打断了他，“宗主在大会上封你为核心执事，是为安抚众人。但我炼丹堂，只看本事，不看虚名。”
林墨的心沉了下去，以为长老是要敲打自己。
谁知，首席炼丹师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欣赏：“你小小年纪，丹术已然不凡，心性更是难得。如今秦绝道基受损，你可知有何丹药可医治？”
林墨精神一振，立刻答道：“弟子知道！上古丹药‘破障丹’，或可一试！”
“破障丹？”首席炼丹师眼中精光一闪，“你竟连此丹都知道？不错，不错！看来那本古籍，当真是你的机缘。”
他站起身，在丹房内踱了两步，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我青云宗炼丹一脉，自百年前孙长老坐化后，便再无惊才绝艳之辈，以致被丹神宗那帮家伙处处压制。”首席炼丹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与落寞，“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你这么一个好苗子，我不能再让你按部就班地熬资历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墨，声音斩钉截铁。
“林墨，我以炼丹堂首席之名，今日，再破格晋升你为——炼丹堂长老！”
林墨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长老？
他一个刚从外门晋升上来的弟子，连核心执事的位置都还没坐热，怎么就……就成长老了？这比江晚星当长老还要离谱！
“长老，这……这万万不可！弟子资历浅薄，修为低微，如何能担此重任？”林墨吓得连连后退。
“我炼丹堂，什么时候看修为了？”首席炼丹师眼睛一瞪，“我只看你能不能炼出好丹！你若能炼出‘破障丹’，救回秦绝这个剑道天才，就是为宗门立下了不世之功！这个长老之位，你当得！谁敢不服，让他自己来炼一炉‘破障丹’给我看看！”
首席炼丹师的态度异常坚决。他不仅是惜才，更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他要把林墨这块璞玉，用最快的速度，打造成能与丹神宗分庭抗礼的顶梁柱。
一枚刻着丹炉图样的长老令牌，被塞进了林墨的手里。
令牌温热，却重如千钧。
林墨晕晕乎乎地走出首席丹房，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炼丹堂弟子，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从前的平视、俯视，此刻都变成了仰视，以及那藏在恭敬之下的、浓浓的震惊与嫉妒。
“林……林长老！”
“见过林长老！”
一声声的“林长老”，终于将林墨从不真实的梦幻中拉回了现实。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长老令牌，又想起首席长老那殷切的期盼，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豪情，在他胸中升腾。
他握紧了令牌，脚步不再虚浮，大步流星地向着自己的丹房走去。
当林墨带着一身崭新的长老服饰和那枚象征着身份的令牌，重新出现在江晚星三人面前时，连一向淡定的楚瑶，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林长老，恭喜。”江晚星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调侃道。
林墨的脸又红了，他把令牌往桌上一拍，豪气干云地说道：“江师姐你就别笑我了！首席长老说了，只要我能炼出‘破障丹’，这个长老才算名副其实！”
他的目光转向秦绝，充满了斗志：“秦师兄你放心，你的伤，包在我身上！不就是紫晶草吗？我这就去查遍宗门所有典籍，就算把整个大陆翻过来，我也要给你找到！”
看着他那副热血上头的模样，秦绝紧绷的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然而，江晚星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豪言壮语，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只有她和她的客户才能看见的、由无数数据流组成的虚拟光幕，在她面前展开。
从林墨说出“紫晶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天道分销平台】的数据库里，启动了关键词检索。这个数据库，随着她签约的客户越来越多，权限越来越高，已经囊括了此界大部分公开的，乃至不公开的信息。
无数条关于“紫晶草”的信息，如瀑布般在光幕上划过。
“三百年前，丹神宗于落凤坡发现紫晶草一株……”
“五百年前，北海魔君以紫晶草为主药，炼‘魔心丹’，走火入魔……”
“八百年前，疑似有散修在‘紫晶谷’见过此草踪迹……”
江晚星的手指，在“紫晶谷”三个字上，轻轻停下。
她指尖微动，放大了这条信息。
一行小字，在旁边浮现：【紫晶谷，位于天风国与火云国交界处，常年被丹神宗弟子占据，列为禁地，擅入者，杀无赦。】
“找到了。”
在林墨和秦绝不解的目光中，江晚星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收起光幕，看向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知道，去哪里找紫晶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