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管三七二十一,祁同伟直接冲出屋子,火舌已经舔舐到了村边的树林,噼啪作响,火星四溅。祁同伟背着一百多斤的老人,在浓烟和灼热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跑,肺部像要炸开一样,汗水混着灰烬流进眼睛,刺痛难忍。
他咬紧牙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这不是在省城争功邀赏,这是在救命!
当他们终于将最后几个老人转移到安全地带时,身后的村庄已经被熊熊烈火吞噬。祁同伟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脸上、身上全是黑灰,警服被刮破了好几处,手上还有烫伤的水泡。
老王和小张也累得几乎虚脱,但看着他们救出来的老人,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完成任务的释然。
山火在军民合力下,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被扑灭。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烧毁了大片山林和部分房屋。
第二天,祁同伟带着满身疲惫和灼伤,继续投入到灾后安抚和秩序维护工作中。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默默地做着该做的事情。但镇上的干部和村民们看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带着感激和信任的眼神,不同于之前那种客气而疏离的观望。
晚上,祁同伟用冷水冲洗着脸上的灰烬和伤口,冰凉的刺痛感让他格外清醒。他望着镜子里那个狼狈却眼神坚毅的自己,忽然觉得,在这里,他似乎找到了另一种形式的“战场”。这里没有勋章,没有提拔,但每一次化解纠纷,每一次抢险救灾,都是在真实地守护着些什么。这种守护带来的充实,虽然微小,却足以暂时填补他内心那巨大的空洞,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有价值。
而远在丰庆的李正,刚刚听取了新任产业园筹备办公室主任充满干劲的工作汇报。他看着窗外初具规模的厂房,知道内部的障碍暂时扫清,接下来,就是要全力冲刺,用最快的速度,让这片土地焕发生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很想问问祁同伟的近况,最终还是忍住了。
岩台山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几场冷雨过后,山峦便染上了斑驳的黄色。祁同伟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警服,蹲在派出所门口,正修理着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里都响的破吉普。老王端着个搪瓷缸子,蹲在旁边看。
“祁所,你这手艺可以啊,不像省城来的。”老王呷了口浓茶,啧啧道。
祁同伟头也没抬,用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以前在乡下待过,什么都得会点。”他拍了拍手上的油污,站起身试了试车门,开关顺滑了些。这种亲手修复东西的感觉,让他有种微妙的踏实感。
山火之后,他在红星镇的处境悄然发生了变化。村民们见到他,会主动打招呼,喊一声“祁所”,眼神里少了疏离,多了些信任。镇上那个最难缠的、曾经因为宅基地纠纷跟他吵过一架的老倔头,前几天居然主动送来一篮子新挖的山药,嘟囔着说:“你这后生,还算是个办实事的人。”
这些细微的改变,像秋日里稀薄的阳光,照不进他心底最深的寒潭,却也能带来一丝表面的暖意。他开始更主动地融入这里,带着民警整治镇上的环境卫生,协调卫生院定期下村义诊,甚至帮着几个村子联系山货的外销渠道。他不再把这仅仅视为一种流放,而是当作一块需要他耕耘的土地——既然暂时离不开,那就尽量让它变得好一点。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这天,他接到县局通知,要求各派出所配合开展一次针对非法狩猎和盗伐林木的专项整治行动。岩台山区生态资源丰富,这类问题屡禁不止。
行动开始没两天,祁同伟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们根据线报,几次突击检查可疑地点,都扑了空。对方像是提前收到了风声。而且,有村民悄悄告诉他,最近山里来了一伙外地人,跟镇上“钱老四”走得挺近,好像在倒腾什么东西。
钱老四,是红星镇有名的“能人”,交际广,门路多,镇上不少生意都有他的影子,据说在县里也有些关系。
祁同伟留了心。他没有再大张旗鼓地行动,而是安排老王和小张着便装,暗中盯着钱老四和那几个外地人的动向。他自己则翻出近几年的卷宗,仔细研究那些未破的盗伐和非法狩猎案件。
一天晚上,小张急匆匆地跑回来汇报:“祁所,有情况!钱老四和那几个外地人,天黑后开车往黑风坳方向去了!车上好像装着东西!”
黑风坳是保护区边缘一个极其偏僻的山沟。祁同伟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当机立断:“老王,你马上去联系县局森林公安,请求支援,把位置报给他们!小张,我们俩先跟过去,保持距离,摸清情况,等支援到了再动手!”
夜色如墨,山路崎岖。祁同伟和小张开着那辆破吉普,关闭车灯,借着微弱的月光,远远地跟着前方那辆面包车的尾灯。他的心跳有些快,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面对挑战时的紧绷感。这种感觉,让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在缉毒队时的岁月。
跟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前面的面包车在黑风坳深处一个废弃的林场工棚附近停了下来。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下了车,从车里拖出几个沉重的麻袋,搬进了工棚。
祁同伟和小张潜伏在远处的灌木丛后,屏息观察。借着工棚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他们看清了,麻袋里露出的,分明是带着血迹的动物皮毛和截断的珍贵木材!
“妈的,人赃并获!”小张压低声音,兴奋又紧张。
祁同伟却比他冷静得多。他看了看手表,估算着县局支援赶到至少还需要半小时。对方有四五个人,自己和手下只有两个人,硬拼肯定吃亏。
“沉住气,等。”祁同伟低声道,目光紧紧锁住工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工棚里的人似乎是在清点“货物”,不时传出交谈声和笑声。祁同伟的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