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行人沿着狭窄的通道,踩着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快速向潜艇后方移动。
期间,乔瑟夫终于从其他人七嘴八舌、语速极快的解释中大致了解了现状——从遭遇[女教皇]偷袭,到自己被打晕,再到承太郎接了丝吉q的电话,以及刚才惊险的战斗。
他一边跟着众人往前跑,一边下意识地揉了揉颈后那块被女教皇击中的、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随即,乔瑟夫像是突然抓住了某个重点,猛地扭过头,一脸震惊地看向跑在自己侧后方的承太郎:“什么?!承太郎,你接了丝吉打来的电话?”
不知道是在抱怨承太郎接电话的行为,还是在懊恼自己昏迷错过了电话,乔瑟夫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真是的……多此一举……”
但他很快甩了甩头,仿佛将纷乱的思绪抛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充满决心,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甚至有点过度的自信:“算了,总之先脱离了眼前的困境再说,都交给我吧。”
承太郎听到乔瑟夫这仿佛胜券在握的语气,不由得侧目问了一句,帽檐下的眼神带着一丝怀疑:“你有计划了?”
“当然。”乔瑟夫理所当然地点头,一边跑一边也有点得意地挺了挺胸,“那可是我的杀手锏啊!”他脸上带着一种历经大风大浪的从容,“我乔瑟夫·乔斯达,早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比这还糟糕的困境了,每次都化险为夷。”
众人的脚步声混杂着踩水的声音,在金属通道内回响,他们正快速向潜艇尾部可能存在的逃生舱或气密舱门移动。
“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女教皇只是暂时被击退,它还在潜艇里。现在还不知道被困住的是它还是我们。”花京院喘着气,脸上带着忧色,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它迟早会把那个破洞扩大,或者直接从内部打穿隔板追到这里来。”
阿布德尔也咬着牙,声音沉重地补充道,目光扫过周围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各种管道:“花京院说得对。在这个满是机械和金属的密闭空间里,对那个能随意变形的替身来说简直是天堂,对我们却是极其不利的牢笼。”
“而且,这个潜艇已经不行了。结构受损,持续进水,氧气即将耗尽。”这时,梅戴的声音从队伍后方清晰地传来,他自然地接上了阿布德尔的话,指出了根本的问题,“我们需要弃艇逃命。”
他的声音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但异常坚定:“不管那个替身如何,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必须尽快登上埃及的陆地。这是唯一的生路。”
波鲁那雷夫的声音从队伍最前方传了过来,带着现实的无奈和焦虑:“虽然知道必须要登陆!可梅戴,这里可是海底40米啊!看上去深度数字不算特别大,但水压和距离都绝非儿戏!我们要怎么才能安全地游回海面?恐怕还没上去就先因为水压或者缺氧……”
波鲁那雷夫还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压力、缺氧、强敌环伺、深海环境……重重困难摆在眼前。
不过好在当他们艰难地抵达潜艇最后方的应急舱室时,发现舱壁的储物柜里整齐地悬挂着正是在上艇前备好的六套潜水装备。
梅戴第一时间唤出[圣杯]进行检查,确认无误后才叫其他人上前。
有了这么一条安全的后路,这无疑是在绝望中看到的一线生机。
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开始快速地穿戴装备。
波鲁那雷夫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着重重的氧气瓶,一边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紧张:“这次轮到潜水了吗……可是我一次也没潜过水啊!这玩意真的靠谱吗?”
乔瑟夫在旁边也同样着急忙慌地穿着装备,但他的紧张似乎转化成了另一种亢奋的能量。
他甚至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在原地小跑着,一副蓄势待发、迫不及待要冲出去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快点!没时间了!都动作快点!”
承太郎甚至不用回头看,光听动静就知道乔瑟夫又在耍宝。
他对此只是淡淡地“啧”了一声,动作却异常利落地拎起沉重的氧气瓶背到背上,扣好卡扣,然后拿起潜水镜简单检查了一下气密性和视野,低声吐槽了一句:“真是够了……”
嘎吱——轰隆!
潜艇再次发出金属扭曲声和剧烈的震动!
从破洞涌入的海水显然已经造成了更大的结构损坏,整个艇身都开始发出不祥的呻吟,感觉随时都可能发生更可怕的坍塌或彻底崩溃。
“不好了啊!”波鲁那雷夫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声音带着惊慌。
乔瑟夫背好氧气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大声说道:“别慌!越到这种时候,男人越要沉着应对!”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正在做最后准备的五个人,大声问道:“这当中有没有潜过水的人?”
除了梅戴举起了手,以及正在门口紧张地监视外部情况、无暇回应的阿布德尔外,承太郎、花京院和波鲁那雷夫都表示了否定。
这时,站在房间门口、通过观察窗和倾听外部动静的阿布德尔猛地回头,语气急促地对着刚整理好装备的乔瑟夫说道:“乔斯达先生,[女教皇]要从隔壁房间攻过来了!我听到金属被撕裂的声音,快教我们怎么潜水,已经快要没时间了。”
乔瑟夫回头看了阿布德尔一眼,表情终于变得彻底严肃和沉稳起来,他点了点头:“别慌,阿布德尔。”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简洁清晰的语言快速讲解道:“首先,绝对不能慌张。这是潜水时最应该注意的。”
“在水下,每下降10米,水压就会增加1个大气压。海面上是1个大气压,我们现在在海底40米,所以这里的水压是5个大气压!”
梅戴这时候适时接话,补充了一点自己的经验:“所以,如果从这种深度突然快速上浮,外界压力骤减,溶解在血液里的气体会迅速形成气泡,导致减压病——肺部和血管会像摇晃过的汽水一样膨胀甚至爆裂。因此,我们必须慢慢上浮,绝对不可以急于求成。”
乔瑟夫赞许地点点头:“梅戴说得完全正确!埃及沿岸就在这附近,我们可以沿着海底的斜坡,慢慢地、平稳地向上浮,让身体有足够的时间适应压力变化。”
看着所有人都已经穿戴好了潜水装置,乔瑟夫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器,然后转身握住了控制舱室注水的阀门手柄,大声说道:“那么,我要开始放水了!准备适应水压!”
咔嚓——
嗤——
随着阀门被拧开,冰冷的海水立刻如同瀑布般从舱室内的入水口汹涌而出,水位迅速上涨,很快就没过了众人的脚踝、膝盖。
在水流声震耳欲聋、水位不断上涨的过程中,梅戴还挨个游近同伴身边,快速地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装备。
他帮波鲁那雷夫重新紧了紧有点歪的氧气面罩带子,确认了一下花京院的氧气阀是否完全打开,又拍了拍承太郎的手臂,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减压器,示意他注意呼吸节奏。
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像是演练过无数次那样。
梅戴的视线转到阿布德尔的时候眨了眨眼,然后对着阿布德尔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阿布德尔穿得最标准呢。
乔瑟夫打开水阀后转身,举起连接着氧气瓶的呼吸调节器给所有人展示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看好了,这是呼吸调节器,里面有精巧的阀门,只有当你吸气的时候,氧气瓶才会提供空气,呼出的废气则会从左侧的这个排气阀排出去。”
波鲁那雷夫这时候捏着自己手里的调节器,眉头皱了起来,提了一个有点不重要的无聊问题:“等等,乔斯达先生,口水怎么办?要是在水里的时候忍不住流口水或者有痰怎么办?会不会堵住啊?”
乔瑟夫一脸“这种问题还用问”的表情,理所当然地指了指波鲁那雷夫手里拿着的呼吸调节器的左侧排气阀:“放心,这也都能从那个出口排出去,设计的时候早就考虑到了。”
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不过尽量还是咽下去吧,省事。”
见波鲁那雷夫一副“原来如此,科技真发达”的恍然大悟表情,乔瑟夫又继续对着所有人说道:“另外,我不说你们也懂,在水里是无法通过声音交流的,我们需要依靠手势。”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梅戴几乎同时收到了承太郎、花京院、波鲁那雷夫甚至阿布德尔瞟过来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眨眨眼,略显困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特地看自己一眼。
乔瑟夫没注意到这小插曲,继续说着:“记住两个最基础、最重要的手势就行。表示‘安全’、‘没问题’的时候,做这个手势——”
他比划了一个标准的oK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圈,另外三指伸直。
“表示‘危险’、‘有情况’时是这个——”
他将中指、无名指、小指并拢向下压,同时手腕晃动了一下。
“不过乔斯达先生,”在乔瑟夫说完后,阿布德尔开口提醒道,他始终分神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我们应该是可以通过替身来交流的吧?”
乔瑟夫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的也是哦!”
这时,波鲁那雷夫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有些无所谓地开口:“什么嘛,手势我也懂一个啊,还挺复杂的!”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就兴致勃勃地给众人展示了一遍。
双手先是“啪”地一声拍在一起,然后右手单独抽出来比划了一个“V”字胜利手势,接着手势迅速变换成“oK”的手势,最后右手手掌搭在额头前,做了个眺望远方的样子。
梅戴微微张了张嘴,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标准的潜水手势还是任何他已知的通用手势,好像并没有这样的组合来着?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
“内、裤、全、看见了。”
花京院却率先一本正经地、用清晰而平稳的语速,一字一顿地“解读”了出来,他那张俊秀的脸上表情无比认真,仿佛在分析什么深奥的哲学命题。
“噢啊!”波鲁那雷夫立刻发出一声爽快的怪叫,仿佛遇到了知音。
两人立刻转身面对面,表情都变得异常严肃板正,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然后极其默契地、丝滑地来了一套眼花缭乱的、带着强烈街头气息的划拳小连招。
梅戴看着这两人在海水已经漫到腰际、潜艇随时可能崩溃的危急关头,居然还能进行这种毫无紧张感的互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过他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包容。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独特的放松和维系默契的方式吧,虽然时机确实有点……
“明明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别干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快走!”乔瑟夫看着这两个人,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气急败坏地大声催促道,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显得格外响亮。
承太郎压低了一下帽檐,发出了一声几乎被水声淹没的叹息。
水位迅速上涨,冰冷的海水很快漫到了乔瑟夫的胸口,沉重的压力感提醒着他们时间所剩无几。
乔瑟夫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严肃地开口,声音在封闭舱室的水流回响中显得有些沉闷:“水快装满房间了,大家都戴好潜水镜,咬紧呼吸调节器,检查气密性!”
说罢,他自己率先将潜水镜扣在脸上,拉紧束带,随后将呼吸调节器含入口中。
其他人也立刻照做,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略显急促的初次水下呼吸声,氧气瓶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
下一秒,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所有人的头顶,视野瞬间被幽暗的海水和水面晃动的光影所取代。
乔瑟夫划动着手臂,让自己浮到舱室顶部,双手紧紧攥住了通往潜艇外部的上方应急舱门的转锁手柄。
他双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臂力和一股狠劲,猛地发力——“嘎吱”一声模糊的金属摩擦声过后,那看上去又沉又紧的舱门被他硬生生转动解锁。
乔瑟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慢慢浮上去探头观察了一下外部的情况。
昏暗的海底能见度很低,只有一些奇异的海底植物随着水流轻轻摇曳,偶尔有几条形态怪异的小鱼受惊般飞快游开,暂时没有发现[女教皇]的踪迹。
随后他缩回舱内,对着下方等待的同伴们,在水下清晰地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众人见状,纷纷用同样的手势回应,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
一个接一个地,他们依次从开启的舱门钻出了这艘即将成为铁棺材的潜艇,真正进入了海里。
外部的水域更加昏暗,阳光从遥远的海面投射下来,只剩下微弱而扭曲的光束,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
奇形怪状的海礁和珊瑚丛如同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阴影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色彩相对暗淡的深海小鱼成群结队地游过,对于这些不速之客投来好奇又警惕的目光。
水下的世界异常安静,只剩下自己呼吸器规律的排气声和气泡上升的咕噜声,以及水流划过潜水服的细微声响。
波鲁那雷夫好奇地左顾右盼,他甚至暂时忘了危险。
他从上了潜艇后就一直在想可不可以下水游个泳,和那些小鱼来个近距离接触什么的了。
波鲁那雷夫的声音通过替身链接,直接在其他人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惊叹:“多美的海底啊……真想单纯来这里玩玩,度个假什么的。”
这时,乔瑟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现在还有闲工夫想这些东西吗?波鲁那雷夫集中精神,咱们还需要在氧气耗尽之前尽快找到并到达岸边。”
花京院的声音则在谨慎地询问着,他的感知在水下似乎也变得有些迟钝,隐约有些慌张的感觉:“梅戴,它跟上来了吗?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跟随在梅戴身侧慢慢游动的[圣杯]散发着莹莹的浅蓝色光芒,如同海底的一盏柔和的指引灯,在昏暗的环境中既提供了一点照明,也仿佛是一种安心的象征。
梅戴听到花京院的问话,[圣杯]的触须就缓缓延伸至他们身后十几米开外去了。
在所有人都能突然感到的短暂寂静后,梅戴的声音出现在其他人脑海里,带着一丝确认:“没有,至少在我的感知范围内,[女教皇]不在我们身后。”
阿布德尔的声音沉稳地分析道:“[女教皇]是会变身成金属或玻璃等无机物的替身,这海底虽然也有沉船碎片之类的……但它应该没办法直接变成鱼或者水泡这种有机或流动的形态来追踪,那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
“没错,”乔瑟夫的声音接上,提醒大家不要放松警惕,“但游的时候随时注意身后和四周!它要是追上来的话,多半会变成螺旋桨一样的东西高速移动,或者伪装成我们路径上的某块岩石、某个沉没物。也要小心那些不同寻常移动的石子和岩石。”
[圣杯]浅蓝色的透明伞盖一缩一紧,在水里慢悠悠地游动着,甚至还有余力用细细的触须轻轻勾着波鲁那雷夫的氧气瓶,时不时拉他一下,防止波鲁那雷夫被什么鲜艳的小鱼吸引走注意力。
它的存在让众人安心不少,那些散发着淡淡莹白色微光的触须轻轻接触着队伍里的所有人,防止任何一个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