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的夜,被云层压得沉重。
特拉斯提弗列区的阴影里,一幢石砌建筑的地窖门虚掩着,门缝漏出的烛火在地面投下颤抖的光斑。
阿扎尔坐在橡木桌旁,深蓝色的修士袍下摆压着一块德意志贵族纹章。
他以“求学修士”的身份潜入罗马,实则为星砂瓶指引的“思想火种”而来。
桌对面,克劳迪奥·里格尔神父指尖发白,死死攥着一份墨迹未干的手稿。
手稿标题《宗教宽容与教会革新论》,字迹时而遒劲,时而歪斜,像是书写者在信仰与理性间反复拉扯。
“他们已经查到梵蒂冈图书馆的借阅记录了。”里格尔神父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滚动,“莫尔加尼红衣主教的眼线,无处不在。”
阿扎尔的目光掠过手稿上“爱人如己,而非强人所难”的字句,指尖感受到星砂瓶传来的微弱温热。
这股力量,总能在关键时刻唤醒他对真理的笃定。
“神父,您的恐惧,恰恰是保守派最想要的武器。”阿扎尔的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信仰不是囚笼,真理更不该被烈火焚烧。”
窗外传来金属碰撞声,是宗教裁判所士兵的铠甲摩擦声。
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两人的心上。
里格尔神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他们来了……手稿一旦被搜走,我们都会被冠以异端罪名,送上火刑柱!”
他颤抖着伸手,想要将手稿塞进烛火中。
阿扎尔闪电般按住他的手腕,目光锐利如刀:“烧掉手稿,就是向黑暗屈服。”
“可我们没有选择!”里格尔神父的声音带着哭腔,“裁判所的人有密令,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地窖门被轻轻敲响,三短两长,是助祭的暗号。
里格尔神父跌跌撞撞地开门,年轻助祭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神父,裁判所的人已经包围了整栋建筑,他们说……要‘彻底清查异端邪说’!”
烛火猛地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石墙上,扭曲如鬼魅。
阿扎尔迅速扫视地窖,目光落在墙角一扇被杂物遮挡的通风窗上。
窗户狭小,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外面是狭窄潮湿的后巷。
“手稿我带走。”阿扎尔当机立断,“您留在这里应付,他们要的是物证,不是记忆。”
“不行!”里格尔神父急道,“外面全是卫兵,你根本跑不掉!”
“星砂瓶会指引我。”阿扎尔接过手稿,快速翻阅,星砂瓶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将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他独有的能力,过目不忘,再加上星砂瓶的加持,即便没有手稿,他也能完整复述全文。
“您只需拖延片刻。”阿扎尔将手稿卷成细卷,塞进修士袍的夹层,“思想的火种,只要有人记得,就永远不会熄灭。”
里格尔神父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福至心灵,重重点头:“愿主与你同在。”
他迅速搬开杂物,露出通风窗,用力推开。
一股带着霉味的夜风涌了进来,吹得烛火几欲熄灭。
阿扎尔最后看了一眼里格尔神父,转身侧身,如同一条灵活的影子,钻进了通风窗。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瞬间,地窖的木门被粗暴地撞开。
木屑飞溅,几名身穿黑袍、面戴铁面具的裁判所士兵闯了进来,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地窖。
为首的审判官眼神阴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地窖的每一个角落:“里格尔神父,奉莫尔加尼红衣主教之命,搜查异端文件!”
里格尔神父强作镇定,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审判官阁下,我这里只有圣经和教会典籍,何来异端文件?”
“是吗?”审判官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士兵搜查,“有人举报,你与德意志来的异见者过从甚密,还撰写了亵渎教义的文章。”
士兵们翻箱倒柜,火把的光芒在石墙上跳跃,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里格尔神父的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他知道,只要阿扎尔能安全脱身,这份《宗教宽容与教会革新论》就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阿扎尔已经落在了后巷的石板路上。
他没有停留,立刻矮身,借着墙壁的阴影,快速穿行。
罗马的街巷如同迷宫,狭窄而曲折,他却仿佛早已熟记路线,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身后传来士兵的呼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扎尔加快速度,转过一个拐角,钻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巷。
巷子里堆满了垃圾,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却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他屏住呼吸,贴着墙壁,看着几名士兵从巷口匆匆跑过。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感受着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星砂瓶的温热依旧在胸前蔓延,手稿的内容在脑海中清晰如昨。
这份手稿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是启蒙前夜的一束微光。
罗马已经不再安全,保守派的势力太过强大,想要让这份思想传播出去,必须找到一片更自由的土地。
阿扎尔抬头望向夜空,云层渐渐散去,露出几颗微弱的星辰。
他想起星砂瓶传递的预感,大洋彼岸,那片正在孕育新生的大陆,才是这份思想的归宿。
那里没有宗教裁判所的铁腕,没有千年不变的教条,那里有渴望自由的灵魂,有接纳新思想的土壤。
阿扎尔整理了一下修士袍,抹去脸上的灰尘,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他转身,朝着港口的方向走去。
夜色为他掩护,星砂瓶为他指引方向。
那束被强权逼迫转入地下的微光,从未熄灭。
它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片广阔的天地,绽放出足以照亮整个时代的光芒。
而阿扎尔,就是这束微光的守护者与传递者。
他的脚步坚定,每一步都朝着未来走去,朝着那个即将迎来启蒙曙光的新世界走去。
港口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希望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一场跨越大洋的旅程,即将开启。
一份改变世界的思想,即将在新大陆生根发芽。
启蒙的前夜,虽依旧黑暗,但微光已现,黎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