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立了大功。
扫罗王封他做了将领。
朝堂上,国王笑盈盈的。
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大卫帐里。
金器,绸缎,还有上好的美酒。
大卫每次谢恩,都恭恭敬敬。
可他没瞧见。
国王转身时,嘴角那抹笑就散了。
扫罗盯着他的背影,眼里像藏着冰。
夜里,王宫的灯亮到三更。
扫罗坐在软垫上,手指敲着案几。
“这大卫,风头太盛了。”
他对身边的侍卫长说。
侍卫长低头:“陛下,他毕竟是功臣。”
“功臣?”扫罗冷笑,“再让他爬,我这王位还坐得稳?”
他挥挥手。
两个穿黑斗篷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去查,查他祖宗八代。”扫罗声音压得很低,“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阿扎尔蹲在帐篷后坡上。
嘴里叼着根草,望着王宫的方向。
他耳朵动了动。
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是两个黑斗篷,正往祭司的帐篷去。
阿扎尔眯起眼。
他悄悄跟了上去。
祭司帐里,烛火摇曳。
密探刚把写好的羊皮卷递过去。
“……大卫身边有股怪力。”祭司念着,眉头紧锁,“既非神谕,也非人力。”
密探补充:“他打仗时,总有股风跟着他。”
祭司抬头:“这是隐患。告诉陛下,得趁早除了。”
话音刚落,帐帘被风掀起。
阿扎尔站在门口,手里转着颗石子。
“这话,我替你们传给风听?”
月光像泼下来的银水。
大卫的帐篷静悄悄的。
他白天累坏了,睡得正沉。
嘴角还挂着笑,许是梦到了家乡的羊群。
帐篷外,阿扎尔裹着黑袍。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
打开,里面是星砂。
细得像盐,却闪着微光。
阿扎尔蹲下身。
手指沾起星砂,往地上撒。
嘴里念念有词。
不是什么复杂的咒,倒像哄孩子的歌谣。
星砂落地,没入土中。
却在月光下,显出淡淡的圈。
一圈,又一圈。
像给帐篷套了层透明的壳。
他撒到第三圈时,星砂亮了下。
像有只眼睛,眨了眨。
扫罗的刺客来了。
一共五个。
都是宫里最厉害的杀手。
脚步轻得像猫。
手里的刀,在夜里泛着冷光。
领头的做了个手势。
两人守在外围,三人往帐篷摸。
离帐篷还有三步远。
脚下突然“咩”地一声。
刺客吓了一跳。
低头看,脚边多了只羊。
白生生的,正用头蹭他的靴子。
“哪来的羊?”有人低骂。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亮起无数双眼睛。
密密麻麻的羊,从暗处涌出来。
个个瞪着红眼睛,低着头。
羊角在月光下,尖得吓人。
“冲!”领头的喊。
刺客们举刀就砍。
可刀刚落下,羊群就炸开了。
有的羊往前撞,有的往旁边跳。
刀砍在空处,反被羊顶得一个趔趄。
“这羊不对劲!”有人喊。
他刚说完,就被三只羊围住。
撞得他胳膊生疼,手里的刀都掉了。
阿扎尔坐在不远处的土坡上。
手里拿根树枝,敲着石头。
看着刺客被羊群追得团团转。
他乐得直笑。
“让你们来,就得尝尝羊的厉害。”
他知道,这些羊不是真的。
是星砂引出来的幻影。
可那股子冲劲,跟真羊没两样。
刺客们慌了。
往东边跑,被羊群堵。
往西边冲,还是羊群。
有个刺客急了,挥刀乱砍。
结果砍中了同伴的腿。
“哎哟!”同伴惨叫。
这下更乱了。
羊群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撞得他们东倒西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撤!”领头的喊。
他也顾不上任务了。
再耗下去,别说杀人,自己都得交代在这儿。
刺客们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跑。
羊群没追。
就站在原地,红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
直到刺客跑远了,才慢慢淡下去。
像被月光融化了似的。
帐篷里,大卫翻了个身。
咂咂嘴,继续睡。
他啥也不知道。
外面的惊叫声,刀剑声,他全没听见。
星砂结界不光能挡人,还能隔音。
阿扎尔走过去,用脚蹭了蹭地上的星砂。
微光闪了闪,像在跟他打招呼。
“妥了。”他笑了。
王宫。
扫罗坐在椅子上,一直没睡。
桌上的茶换了三回,都凉透了。
他时不时往门口看。
“怎么还没来?”
侍卫长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天快亮时,门“吱呀”开了。
五个刺客灰头土脸地闯进来。
衣服破了,脸上还有脚印。
“人呢?”扫罗猛地站起来。
领头的“噗通”跪下。
“陛下……没成。”
“废物!”扫罗抓起茶杯就砸过去。
茶杯在刺客脚边碎了。
“五个大男人,杀不了一个睡着的人?”
“不是的陛下,”刺客哭丧着脸,“有羊,好多羊,红眼睛的羊……”
“羊?”扫罗气笑了,“你们是去放羊还是去杀人?”
他一脚踹翻案几。
竹简散落一地,有几片还飞到了刺客脸上。
“滚!都给我滚!”
刺客们连滚带爬地退出去。
扫罗盯着空荡荡的门口,胸口剧烈起伏。
“大卫……”他咬着牙,“我就不信除不掉你!”
早上,大卫醒了。
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都响。
他掀开帐帘走出来。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低头系鞋带时,眼尖地瞥见地上的东西。
是些亮晶晶的小颗粒,像碎掉的星星。
散落在帐篷周围,形成个淡淡的圈。
“这啥呀?”大卫挠挠头。
刚要伸手去捡。
阿扎尔从旁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碰,是星砂。”
大卫回头:“星砂?昨晚你弄的?”
阿扎尔点头,表情严肃起来:“昨晚有人想害你。”
大卫一愣:“谁啊?”
“还能有谁,”阿扎尔朝王宫的方向努努嘴,“扫罗呗。”
大卫皱起眉。
手里的鞋带都忘了系。
“我为他打仗,立了那么多功……”他声音有点发颤,“他为啥要这样?”
“因为你太厉害了。”阿扎尔叹了口气,“权力这东西,能让人变瞎。他看不见你的好,只看见你的威胁。”
大卫低头,看着地上的星砂。
突然握紧了拳头:“大不了,我跟他拼了!”
“别傻了。”阿扎尔拉住他,“现在拼,你就是谋反。不值当。”
大卫沉默了。
他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
有几个士兵看见他,还笑着挥手。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难受得慌。
“那我咋办?”他问。
“小心点。”阿扎尔说,“他肯定还会来的。”
大卫点点头。
阳光明明很好,他却觉得身上有点冷。
从这天起,大卫变了。
说话做事,都比以前谨慎。
跟扫罗汇报军情时,头低得更低。
赏赐也不敢接太多,总是推三阻四。
可他越是这样,扫罗心里越不踏实。
总觉得大卫在装,在等机会。
士兵们也看出不对劲了。
休息时,都扎堆小声议论。
“你们觉不觉得,大王最近看大卫的眼神,有点吓人?”
“可不是嘛,昨天大卫打了胜仗回来,大王脸都没笑一下。”
“唉,权力这东西,真能让人疯。”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大卫路过时,正好听见几句。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快步走开了。
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沉甸甸的。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
也不知道阿扎尔的星砂,能护他到什么时候。
就像头顶有块乌云,看着好好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打雷下雨。
夜里,大卫又躺在帐篷里。
没睡着。
听着外面的风声。
总觉得有脚步声在附近转悠。
他攥紧了枕边的刀。
手心全是汗。
帐外传来极轻的响动。
像有人在撒什么东西。
他心里一紧,刚要起身。
就听见阿扎尔的声音,很低很轻:“睡吧,我在。”
大卫松了口气。
慢慢松开手。
帐外,阿扎尔又在布星砂结界。
月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他撒得很仔细,一圈又一圈。
星砂落地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桑叶。
“今晚,估计又不太平。”他自言自语。
王宫里,扫罗还没睡。
他面前站着个巫师。
穿得花里胡哨,手里拿着根骨头。
“陛下,我能借阴兵。”巫师说,“只要您肯献祭……”
扫罗眼睛亮了:“真的?能除掉大卫?”
“只要他在帐里,阴兵一到,必死无疑。”巫师拍着胸脯。
扫罗猛地站起来:“好!现在就去!”
帐篷里,大卫慢慢闭上眼。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座高山上。
山下是大片大片的羊群,白得像雪。
没有国王,没有刺客,没有阴谋。
只有风,吹得他衣角哗哗响。
他笑着,张开了双臂。
帐外,星砂在月光下轻轻闪烁。
像无数双眼睛,静静地守着。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脚步声。
阿扎尔握紧了手里的布包。
星砂还有很多。
他今晚,也不打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