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岛原湾。
羽柴秀吉正在享受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有马晴信,这位曾经在九州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的天主教大名,此刻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成了他舰队的战利品和吉祥物。
每天,藤吉郎都会命人将笼子吊到主桅上,向沿途所有港口和岛屿展示。
他甚至让黑田官兵卫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讨逆檄文》,核心内容只有一条:凡株式会社之友,有肉吃;凡株式会社之敌,破产清算,全家为奴。
效果是显着的。
短短几天,已经有数个九州本地的小豪族,派人前来输诚,并“踊跃”认购滞销的《壹号军资借契》。
藤吉郎的“龙神舰队”,俨然成了九州新的海上霸主。
“主公,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半月,整个九州西部沿海,都将纳入我等的掌控之中。”黑田官兵卫展开地图,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掌控?”藤吉郎冷笑一声,他摸了摸怀里那张已经快被他盘出包浆的债务清单,“我们现在不过是株式会社的头号讨债队。收上来的每一分钱,都要先填那个无底洞。”
他的总债务,在“接收”了有马家的几艘破船,并支付了高昂的“资产转移手续费”和“船员再上岗培训费”之后,已经正式突破了十万两大关。
他现在每天一睁眼,想的不是如何开疆拓土,而是今天的“运营成本”又增加了多少。
蓝玉和他那一百名“技术支援大爷”,在船上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
顿顿要有鲜鱼活虾,喝酒只喝从堺港运来的上等清酒,甚至连洗澡水,都要加入从明国运来的特制香料,美其名曰“缓解战斗疲劳,保持最佳状态”。
而这些开销,一笔一笔,全都记在了藤吉郎的账上。
“报!”一名亲卫匆匆跑进船舱,“主公,蓝将军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京都来的‘新业务’。”
藤吉郎心里咯噔一下。
“新业务”这三个字,现在在他听来,就跟催命符差不多。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硬着头皮走进了“海东青”号的船舱。
船舱内,蓝玉正赤着上身,用一块毛巾擦拭着他那门宝贝主炮的炮管,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
沈炼坐在一旁,悠然地品着茶。
“猴子,来了?”蓝玉眼皮都没抬,“京都有新指示。”
藤吉郎连忙躬身:“请大人示下。”
沈炼放下茶杯,将张伟的命令复述了一遍。
“……经略大人的意思,是要你们暂停对九州残余势力的清剿,集中力量,去把那个叫奥尔蒂斯的南蛮神父,活捉到京都。”
藤吉郎愣住了。
活捉一个神父?
那个神父,现在正躲在圣地亚哥那个乌龟壳一样的棱堡里。
那座棱堡,是标准的欧式要塞,墙高壕深,还配备了大量火炮。
硬攻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手下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舰队,打打海上游击,欺负一下有马家这种落后的水师还行。
真要去啃硬骨头,恐怕会把牙都给崩碎了。
“沈大人,蓝将军,”藤吉郎小心翼翼地措辞,“那圣地亚哥棱堡,非同寻常。我军并无重型攻城器械,强攻恐怕……伤亡会很大。”
“谁让你强攻了?”蓝玉终于擦完了他的炮,不耐烦地说道,“经略大人的命令是‘活捉’,不是‘攻城’。动动你那猴脑子。”
藤吉郎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不强攻,怎么把一个躲在堡垒里的人抓出来?
劝降?
那个奥尔蒂斯,是个狂热的信徒,从他给有马晴信撑腰就能看出来,此人绝不会轻易低头。
引蛇出洞?
对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堡垒?
“这是一道附加题。”沈炼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经略大人说了,此事若能办成,你那十万两的债务,可以给你打个八折。而且,你将获得‘株式会社二级风险投资合伙人’的内部评级。”
藤吉郎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债务打八折,就是两万两白银!
这笔钱,足够他把手下这支舰队从头到脚换一身新装备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二级风险投资合伙人”的头衔。
虽然他没完全搞懂这是个什么职位,但听起来,就比“一级承包商”要高级得多。
这意味着,他离那张真正的牌桌,又近了一步。
“此外,”沈炼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经略大人已经说服了右府大人。等你完成这次任务,信长大人会正式下文,任命你为‘九州探题’,全权负责九州的军政要务。”
九州探题!
藤吉郎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这可是幕府时代经略一方的重职!
虽然现在幕府已经名存实亡,但这个名号,代表着织田信长对他身份的正式认可!
有了这个名号,他就不再是那个出身低微的“猴子”,而是名正言顺的封疆大吏!
一边是减免巨额债务,获得株式会社内部晋升。
一边是得到主公的正式任命,获得梦寐以求的政治地位。
这两个诱饵,精准地击中了藤吉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知道,这道附加题,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必须做,而且必须做成。
“官兵卫!”藤吉郎猛地转身,对着船舱外大喊,“备船,去见一个人!”
“主公,去见谁?”黑田官兵卫匆匆赶来。
“一个能帮我们打开乌龟壳的人。”藤吉郎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要去见见,我们那位‘虔诚’的俘虏,有马晴信阁下。”
他想明白了。
要塞最坚固的部分是墙壁,但最脆弱的部分,永远是人心。
奥尔蒂斯能用“福音”蛊惑有马晴信,他木下藤吉郎,就能用更实际的东西,让有马晴信,反过来去“说服”他的神父。
比如,他那几百个被俘虏的,信奉天主的家臣的性命。
又比如,他有马家能否保留家名,不被彻底“清算”的唯一机会。
藤吉郎对着沈炼和蓝玉,再次深深一躬。
“请二位大人静候佳音。藤吉郎,一定将那个南蛮神父,完整地打包送到京都!”
蓝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这猴子,一听到有好处,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炼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蓝将军,我倒觉得,经略大人这套‘考评激励’的法子,比任何军令都管用。它能把一个人的贪婪和野心,都转化成最强的执行力。”
“花里胡哨的。”蓝玉哼了一声,“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这猴子打算怎么把那个神棍从壳里骗出来。要是他搞不定,老子就把‘海东青’开到那堡垒下面,让他尝尝五百两一发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