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却嫌不够,一脚踹翻老婆婆的蜡罐:“就这点?不够塞牙缝的!让里正过来,按照名册一家一家的交!这山上这么多的松脂,你们一年都熬不够的话,那不如去死。”
人群里突然挤出个佝偻的身影。赵全的粗布短褂打了三层补丁,袖口磨得露出棉絮,手上的老茧里嵌着洗不掉的树脂黑,刚走两步就被地上的蜡块滑得趔趄,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晒谷架,腰弯得像株被狂风压垮的白皮松。
“仙长!仙长您慢些动怒!” 他疾走时布鞋踩过溅落的灵蜡,鞋底粘得发沉,却还是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吴奎和周涛面前,双手拢在袖里搓了又搓,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今年真是特殊 —— 张家老三去年刮松脂,草绳断了摔进崖底,连尸首都没捞着;李家汉子被野兽追着跑,摔断了两条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还有王家……”
“闭嘴!”周涛的声音像淬了冰,话没说完,掌心就扇在赵全脸上。
“啪” 的一声脆响,比铁鞭抽石碾子还刺耳。赵全整个人被扇得原地转了半圈,半边脸瞬间红得发紫,嘴角当场渗出血丝,牙齿咬得牙龈发麻,却还是本能地捂着脸跪下去,膝盖砸在青石上发出 “咚” 的闷响,震得地上的蜡块都跳了跳。
“我们是来收灵蜡的,不是来听你哭丧的!” 周涛红袍下摆扫过赵全的手背,像块烧红的烙铁,“既然这些老的没用、小的碍事,不如我丹霞谷帮你们清了 —— 省得占着地方,还浪费粮食!”
赵全听得浑身一颤,忙膝行两步,双手死死抓着周涛的袍角,指甲缝里的树脂黑蹭在红纹上,显得格外刺眼。
“仙长!不能啊!” 他眼泪混着嘴角的血往下淌,砸在地上的灵蜡碎块上,晕开细小的血花,“我们祖上是两宗的外门弟子,当年离开宗门时有过约定 —— 两宗护松针坞安危,我们按户缴三百斤灵蜡!五年前改成按人头缴,我们没说半个不字;可今年突然加一百斤,连个信都没给啊!”
他越说越急,声音发颤得像风中的松针:“这几年野兽越来越多,崖边的老松都被蟒缠死了好几棵,我们求了两宗三次,连个巡逻的修士都没来!去年王二婶家的娃,就是去捡松脂时被野狼叼走的……”
“聒噪!”吴奎的靴尖突然抬起,裹着灵力,狠狠踹在赵全的小腹上。
那力道像块从崖顶滚下的巨石,赵全闷哼都没来得及,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往后飞,后背 “咚” 的一声撞在晒谷场旁的巨石上,石屑簌簌往下掉。
他像只被踩烂的蚂蚱,蜷缩在地上抽搐,嘴里喷出的血雾里还混着碎肉,染红了石缝里的枯草。
松针坞的村民们看得脸色惨白。有个抱着娃的妇人慌忙捂住孩子的眼睛,指节捏得发白,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那被铁鞭刮伤胳膊的少年攥紧了松脂刀,刀刃抵着掌心渗出血,却被身旁的老人死死按住肩膀 —— 老人摇了摇头,眼底的泪在打转,却还是把他往人群后拽了拽。
吴奎居高临下地瞥着地上的赵全,铁鞭上的倒刺擦过青石,划出刺耳的声响:“不过是淘汰的外门弟子后代,也配跟我们讲条件?给你们机会缴灵蜡,是宗门开恩!死几个人算什么?一条贱命,还不如一斤灵蜡值钱!”
周涛也蹲下身,用靴尖碾着赵全手边的半罐灵蜡,蜡块被碾成碎末,混着血泥粘在靴底:“再敢废话,就把你这坞的人全扔去喂野兽 —— 蝼蚁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敢指责我们?”
赵全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手指艰难地往前伸,像是想再抓住些什么,却只摸到满手的血和灵蜡碎。阳光透过白皮松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染血的指尖上,那点光却暖不透他眼底的绝望 —— 他守了松针坞十年,年年替村民求着两宗手下留情,可到头来,连句辩解的话都换不来。 吴奎盯着地上挣扎的赵全,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 那笑意直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猫戏老鼠的玩味,仿佛方才踹人的暴戾只是热身。他指尖随意一抬,淡灰色的灵气便顺着指缝漫出,没费半分力气就凝出寸许长的气刃,刃尖泛着冷光,连周围的灵雾都似被这股戾气冲散,露出崖边光秃秃的松枝。
“既然你这么能说,这么有意见 ——” 他的声音冷得像崖底的冰,每个字都砸在村民心上,“那不如就去死,省得在这儿碍眼。”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轻一弹。那道灰灵气刃如离弦之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扑赵全的太阳穴 —— 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连阳光都在刃尖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冷芒。
赵全躺在地上,胸腔里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血沫,连抬手格挡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灰光越来越近,瞳孔里映出刃尖的寒光,眼底的绝望像墨汁般漫开,彻底盖住了最后一丝希冀。喉咙里 “嗬嗬” 的哀鸣越来越弱,染血的手指在青石上抓出几道浅浅的血痕,指甲缝里嵌满石屑和灵蜡碎,却连半分阻拦的可能都没有 —— 他守了松针坞十年,替村民解决过无数次麻烦,到头来,连死都只能像条野狗般,毫无反抗之力。
“不要!”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张家媳妇抱着孩子猛地蹲下身,捂住孩子的眼睛,指节捏得发白,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孩子的布裙上,晕开深色的水渍;那被按住的少年猛地挣开老人的手,举着松脂刀就要冲过去,刀身因愤怒而颤抖,却被两个村民死死拽住胳膊,少年的指甲掐进对方的皮肉里,眼眶红得要滴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灰光离赵全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