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墙积分榜上，李浩的A组像中了诅咒，排名一路滑坡。
“张麻子迟到！扣2分！”“赵小胖作业空着交？扣3分！”
林远敲着黑板：“一人失误，全组背锅！组长要负责！”
李浩的脸黑得像淬过火的生铁。
下课铃是导火索。
“姓林的！”李浩一脚踹开椅子，课桌在咆哮中呻吟，“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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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7）班后墙那块巨大的积分榜，曾几何时是李浩的“荣誉勋章墙”。那象征最高段位的“王者金框”里，A组的组号一度高悬榜首，像一面迎风招展的胜利旗帜，无声地宣告着李浩“浩哥”的统治力。那是他用拳头（物理威慑）和“领导力”（积分制附加分）双重加持下的辉煌战绩。
然而，最近这面“荣誉墙”对李浩来说，变成了公开处刑的耻辱柱。
曾经耀眼的“王者金框”，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黯淡。代表A组积分的那根猩红色长柱，如同遭遇了滑铁卢的股票K线，一路震荡下行，跌跌不休，如今已狼狈地卡在中游偏上的位置，被b组那个学霸扎堆的“书呆子组”稳稳压了一头，甚至快被几个平时不起眼的混合组追平了！
原因？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张麻子！周一早读迟到！扣个人纪律分1分！连带小组分扣1分！” 林远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法庭上的宣判，红笔在积分榜“A组”下方划下刺眼的一笔。
“赵小胖！数学作业只写了名字！大题全空！扣个人学业分2分！连带小组分扣2分！” 又是一笔，猩红刺目。
“还有上周！张麻子课堂玩手机被抓！赵小胖值日逃跑……” 林远翻着记录本，一桩桩，一件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被点名的张麻子和赵小胖，缩着脖子坐在A组的后排角落，像两只误入狼群的鹌鹑，恨不得把头埋进桌肚里。他们就是李浩组里那两块着名的“朽木”，是上次积分冲突的导火索，也是这次A组排名跳水的罪魁祸首。
每一次扣分宣布，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响亮地抽在A组每个人的脸上，尤其抽在李浩这个组长的脸上！全班的目光，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纯粹看热闹，都齐刷刷地聚焦到A组区域，聚焦到李浩那越来越黑、越来越沉的脸上。
李浩抱着胳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下颌线咬得死紧，腮帮子肌肉微微抽动，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积分榜上A组那根不断缩水的猩红柱子，又扫了一眼后排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一股邪火在胸腔里左冲右突，烧得他喉咙发干。他感觉自己的威信，自己辛辛苦苦带着小弟们挣来的积分优势，正在被这两个蠢货和林远手里那支该死的红笔，一点一点地凌迟！
终于，林远合上了记录本，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了李浩身上。他敲了敲黑板，发出“叩叩”的脆响，语气带着一种班主任特有的、试图“语重心长”实则戳人心窝子的强调：
“都看见了吧？积分制运行到现在，团队荣誉高于一切！一人失误，全组背锅！这不是惩罚，是规则！是让你们明白，在一个集体里，没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探照灯般锁定李浩，声音拔高了几分，“组长！尤其要负起责任！要时刻督促组员，管好纪律，抓好学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个队伍带不好，组长难辞其咎！”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组长难辞其咎”？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精准地扎进李浩最敏感的神经！
在林远看来，这是激励，是鞭策，是给李浩这匹“野马”套上责任的缰绳。
但在李浩听来，这他妈就是当众处刑！是赤裸裸的指责！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李浩无能！管不好手下的小弟！是把他A组排名下滑的屎盆子，结结实实扣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更让李浩怒火中烧的是，林远那目光！那看似“期许”实则带着审视和压力的目光！还有周围同学那若有若无的视线！都他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看，浩哥不行了！”“A组垮了！”“李浩罩不住小弟了！”
一股被背叛、被羞辱的狂怒，混合着积压已久的憋屈，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熔岩，在李浩的血管里疯狂奔涌！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甚至有点发黑。林远后面又说了什么关于“基础攻坚”的安排，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咆哮：姓林的故意的！他就是在报复！报复老子上次差点跟他动手！他故意盯着老子的人扣分！故意让老子在全班面前丢脸！这破积分，就是姓林的拿来整老子的工具！
下课铃声，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丝火星，在压抑到极点的教室上空，尖锐地炸响！
“铃铃铃——！”
这声音如同冲锋的号角，但对此刻的李浩来说，是决堤的信号！
“哗啦——！”
李浩猛地推开椅子！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一个无辜的笔袋，文具稀里哗啦撒了一地。巨大的声响让所有正准备起身的学生都吓得一哆嗦，动作僵在半空。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暴熊，两步就跨到了讲台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还在整理教案的林远笼罩。他双手“砰”地一声重重拍在林远面前的讲台上！
那力道之大，震得讲台上的粉笔盒都跳了起来，几根粉笔骨碌碌滚落在地。整个讲台连同上面的投影仪，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粉笔灰被震得腾空而起，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柱里狂舞。
全班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动作凝固！所有声音消失！
连窗外聒噪的麻雀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小雨捏着速写本边缘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吴明一直半挂着的耳机，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摘下，松松地垂在脖颈间，他冷硬的目光第一次带着点锐利的审视，聚焦在风暴中心。张晓更是吓得整个人缩进了校服外套里，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林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暴怒而扭曲、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的年轻脸庞，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但他强迫自己站稳，挺直腰背，目光迎向李浩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李浩！你想干什么？回座位去！”
“回你妈！” 李浩的咆哮如同炸雷，在死寂的教室里轰然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林远脸上，浓重的怒气混合着刚刚吃完辣条的气息喷在林远脸上，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出：
“姓！林！的！”
“你！什！么！意！思？！”
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林远脸上。
“故意的是吧？啊？” 李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调，嘶哑而凶狠，“故意盯着老子的人扣分？张麻子！赵小胖！你他妈就揪着他们俩不放是吧？全班那么多人违纪，你眼睛就长在老子A组身上了？！”
他猛地抬手，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林远的鼻尖，又硬生生转向后墙那根刺眼的猩红柱子：
“看看！看看积分榜！老子A组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全他妈被你这支破笔划没了！你爽了？啊？当众点老子的名，说老子管不好人？说老子失职？你他妈存心让老子难堪是吧？！”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恨意：“什么狗屁团队荣誉！什么狗屁组长责任！全他妈是你拿来整老子的借口！这破积分！老子不玩了！爱谁谁！”
最后一声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在教室里久久回荡。
空气凝固了。
时间凝固了。
只有李浩粗重的喘息声和林远骤然收紧的、指节发白的拳头，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风暴的激烈。
全班几十双眼睛，惊恐、好奇、担忧、兴奋……如同聚光灯，死死锁定在讲台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
积分榜上，A组那根猩红的柱子，在死寂中，无声地嘲笑着这场因它而起的、一触即发的战争。
林远看着李浩那双燃烧着愤怒、委屈和不甘的眼睛，那里面除了狂暴，似乎还藏着一丝……被规则背叛的茫然？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他知道，任何关于“规则公平”、“团队精神”的解释，此刻在李浩听来都只会是火上浇油。
积分制的根基，在这一刻，随着李浩那声“老子不玩了”的怒吼，发出了令人心悸的、碎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