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曾是一处古战场,亦是……一处星辰陨落之痕的边缘。我追寻星骸之力至此,察觉此地残留的星辰怨念与死寂之气中,竟蕴藏着一丝不甘沉沦的生机。而你……”
他目光转向沈璃,那古井般的眼眸中似有星芒闪过:“你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那点顽强意念,与那丝生机产生了共鸣。我看中的,并非你的根骨,而是你这份于死寂中求活的心火。”
只有心狂火着之人,才能将他的功法发挥到极致。
也只有像沈璃这样不认命之人,才能在修仙路上继续向前。
沈璃恍然:原来她得到余烬道统,并非全然偶然。
余烬追寻星骸,又与她父亲有旧。
世人只知道葬仙坑中有螭煞,却没有人知道这里与星骸之力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余烬”继续道:“我一生追寻星辰奥秘,欲借星骸之力,窥探长生之秘,弥补大道之缺。曾数次尝试炼化星骸碎片,却皆因其力浩瀚磅礴,难以驾驭,功败垂成。最终,只得以残念附于道统之中,留待有缘。”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微弱却纯粹无比的星光,那星光与周围星骸宫殿的气息同源,却又多了一份历经磨砺的坚韧。
“这便是我当年炼化星骸失败后,残存的一缕本源星悟,亦是开启真正星骸核心的钥匙之一。”
沈璃看着那团星光,心绪难平。
她终于明白,为何星骸之中会有余烬的影子,为何这“照见本心”的关卡会引出他。
因为她继承的道统,甚至是她现在体内仍旧残留的螭煞,都与余烬当年追寻星辰、试图炼化星骸的执念息息相关!
她的道途,从一开始,就与这星骸有着宿命般的牵连!
“照见本心,”“余烬”的声音变得缥缈,“非是让你沉湎过往,亦非让你遗忘初心。而是让你看清,你之道,从何而起,因何而续。你之心火,源于绝境,而今,它将面对更为浩瀚的星辰之力。是如我当年般,被其同化、吞噬,还是……以其为薪柴,燃你自身之道?”
话音落下,周遭的废墟景象开始剧烈波动、扭曲。
那团悬浮在“余烬”掌心的本源星悟骤然亮起,化作无数道流光,融入这片幻境。
刹那间,沈璃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星辰内部,周围是无尽奔流的星辰之力,浩瀚、冰冷、带着碾碎一切的威严,朝着她的意识碾压而来!
这不是实体的攻击,而是意志与道心的直接碰撞!
是如余烬所言,被这星辰之力同化,迷失自我?还是坚守本心,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沈璃感到自己的意识在这星辰洪流中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亦是波涛之中的一叶小舟。幼年的恐惧、修行的艰辛、对力量的渴望、对前路的迷茫……种种心念被无限放大,冲击着她的神识。
她看到了自己若被同化,将化身为无情的星之傀儡,拥有力量却失去自我。
她也看到了自己若强行抗拒,可能如余烬般功败垂成,甚至道基受损。
两条路,似乎皆是绝路。
“照见本心……我的本心,究竟是什么?”沈璃在星辰洪流的冲击下,紧紧守护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不是为了长生,最初,她只是想活下去,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已!
这份最初的心火,能否在这浩瀚星力中,找到存身之地?
星辰洪流愈发汹涌,幻影“余烬”的身影已逐渐淡去,只留下那团本源星悟在她意识中灼灼发光,既是考验,也是指引,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炼化它,或许就能获得掌控星骸之力的契机!
沈璃的意念,在这内外交困的冲击下,仿佛被锤炼的钢铁,迸发出点点星火。
她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却又差那最后的临门一脚。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那星辰洪流彻底淹没的刹那——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
《阴符经》的经文如同清泉,再次流淌过她近乎燃烧的心田。不是强行对抗,亦非被动承受……
“盗”!
电光火石间,沈璃福至心灵!
她明白了!“盗”并非掠夺,而是融入、是转化、是于万物运转中截取那一线生机!余烬当年试图炼化星骸,是以自身为炉,强行容纳,故而失败。她不同,她无需完全炼化这浩瀚星力,她可以“盗”其力,滋养己身!
她的本心是什么?是于死寂中求活的那点心火!无需与星辰争辉,只需在星辰的规则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存身之地,如同星海中一颗不起眼却自有轨迹的星辰!
“我心如星,自有其轨!周天星斗,亦可为薪!”
此念一生,沈璃意识中那摇曳欲熄的心火骤然定住,不再试图抗拒或逃离那星辰洪流,反而主动引导髓珠中那沉凝的重水之息,化为一个无形而微小的漩涡,开始缓慢地吸纳冲击而来的星辰之力。
重水的归性,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它不主动吞噬,也不强行改变,只是如同最深沉的海渊,将那磅礴冰冷的星力一丝丝引入、沉淀、容纳。
容纳过多,她会被星力同化;容纳不及,意识便会被洪流冲垮。
沈璃紧守灵台那一点清明,以自身意志为舵,以重水之息为舟,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意识的星海中航行。
她不再去看那被无限放大的恐惧与迷茫,而是专注内视,专注于那“盗取”一线生机的微妙韵律。
渐渐地,那原本狂暴碾压的星辰洪流,在重水的引导下,竟变得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性。
它们依旧浩瀚,却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缓流势的河床,不再四处冲撞。
而悬浮在她意识中,余烬幻影留下的那团本源星悟,此刻也被触动,不再是诱惑或考验,而是化作星辉之桥,连接了她的意识与这片星辰洪流的核心。
“善。”
一个带着赞许的愉悦声音,取代了那宏大淡漠的声音,直接在她耳畔响起。
下一刻,星辰洪流如潮水般退去。
沈璃的意识回归,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扇古朴的石质大门前,手掌还按在那冰凉光滑的黑色晶石上。
但此刻,晶石内部那流转的星云不再深邃难测,反而变得温顺而亲切,丝丝缕缕精纯平和的星辰之力,正缓缓融入她的经脉,滋养着她的肉身与神魂。
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