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欢闻言一愣,转头望去。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已彻底被深沉的灰蓝色笼罩。
原本就晦暗的光线正迅速消退,四周的温度也在以肉眼可感的速度下降。
寒意如潮水般涌来,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这片冰雪荒原。
风声呜咽,卷起千堆雪沫,打在脸上如同冰针刺骨。
“天黑?”李梦欢有些不敢置信,“这……这不对啊!阵法之内虽有乾坤,但模拟日月轮回、四时变化到如此逼真地步的,可是大手笔中的大手笔!要么是上古遗留的秘境洞天自行运转,要么……”
他眼中凝重之色几乎溢了出来,“要么就是这阵法邪门到家了!它扭曲的不仅是空间,恐怕连时间都……时空之道最为玄奥,若此地并非单纯的幻阵,而是借此地的独特气机扰乱了这片地域的时序,将我们扯入了某个过去的片段,或是某个依托现实衍化的时空褶皱之中……那咱们麻烦可就大了!”
不说别的,怎么出去就是个大问题。
沈璃闻言,心中也是波澜骤生。
错乱时光?过去的片段?这已然超出了她对阵法的理解范畴。
若真如此,此地所见所感,或许并非虚妄,而是曾真实存在的景象?
“也就是说,这村落,甚至是这里的人……”她环顾四周破败的冰屋,“可能并非幻象?”
“极有可能!”李梦欢指着外面的天道:“我也说了,日月轮回绝非普通幻阵能模拟!布下此阵的人,极有可能已经感悟了道!等等……”
他忽然一顿,侧耳倾听,神色警觉起来:“有动静!”
沈璃也立刻收敛心神,凝神感知。
风雪呼啸声中,隐约夹杂着规律的踩雪声,正由远及近,朝着他们所在的这间冰屋而来!
两人屏息凝神,悄然移至门边残破的冰窗旁,小心翼翼向外望去。
只见风雪之中,一个身影正从远处走来。
那人身材高大壮实,穿着一身某种兽皮鞣制的厚实衣物,头上戴着厚厚的绒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饶是目力好如李梦欢,也只能从这一身装备里看到一个线条硬朗的下巴。
他肩上似乎扛着什么东西,步伐稳健,显然对这片冰原极为熟悉。
那人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沈璃和李梦欢藏身的这间冰屋。
看来,这就是这间冰屋的主人。
“吱呀——”
冰屋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灌入。
那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摘下绒帽,露出一张被冻得发红的脸。这张脸轮廓分明、带着几分粗犷悍气,但看着也不过和李梦欢一般大。
沈璃和李梦欢没准备避开这里的原住民,是以也没想用什么手段遮掩自身。
来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就锁定了屋内的两个不速之客,眉头紧紧皱起。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的声音低沉,带着冷硬的戒备,目光在沈璃和李梦欢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怀疑。
而沈璃二人的默契早已不同往日,不必交换眼神,李梦欢脸上便堆起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上前一步拱手。
“这位兄台请了!我兄妹二人乃是误入此地的旅人,不想遇上这场大风雪,见此处屋舍似乎无人居住,便想进来暂避片刻,绝无恶意!冒昧之处,还望海涵!不知此处是兄台居所,实在抱歉、抱歉!”
沈璃也是点头:“确是如此。打扰了。”
青年审视着他们,尤其是李梦欢那身与冰原格格不入的道袍和沈璃略显单薄的衣衫。
他眼中的怀疑并未散去,但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
他侧身将肩上扛着的一捆冻得硬邦邦的、看不出原貌的肉块扔到角落,拍了拍身上的雪。
“误入?”他哼了一声,“这鬼地方也能误入?算你们命大,没冻死在半道上。避雪可以,但天亮了赶紧走。”
李梦欢立刻顺杆爬:“多谢兄台!兄台真是面冷心善!不知这附近可有驿站或村落能让我兄妹二人投宿?这冰天雪地的,实在难行。”
青年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淡:“没有。这方圆百里,就剩这几间破屋子了。”
李梦欢顿时苦了脸:“啊?这……兄台,你看这外面风雪正紧,天也黑了,我兄妹二人实在无处可去……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二人借宿一晚?只需一角之地能遮风挡雪即可!我们可以付钱!或者……以物易物也行!”
他说着,暗示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
青年闻言,目光在李梦欢的储物袋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外面愈发狂暴的风雪。
他沉默了片刻,才硬邦邦地开口:“住宿?可以。三颗共工石。有,就留下。没有,立刻走人。”
“共工石?”
李梦欢闻言一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关于这共工石的传说众说纷纭,但绝对称不上绝世稀有,却也并非寻常之物。
李梦欢先前听过一些传闻,说是玄水宫有一种独特的储存水灵精华的矿石,其门下弟子以之辅助修炼水系术法。
而孟昶心之前给他们准备的东西里,确实就有品相不错的共工石,说是能够断江分流……
可这冰原上的陌生青年开口就要这个,还正好是三颗?这也太过巧合了!
沈璃也是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看向李梦欢,见他眼神惊疑不定,便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布袋,而后又从中取出三颗鸽卵大小、通体幽蓝、内部仿佛有水波流转的石头,托在掌心递给那青年。
“可是此物?”
青年看到沈璃掌心的共工石,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他们真的会有。
他上前一步,拿起一颗仔细看了看,又感受了一下其中精纯的水灵之气,点了点头。
“是共工石。”
他将那颗石头收下,却将其余两颗推回给沈璃,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沈璃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语气里少了之前的冷硬。
“这一颗的品相,抵得上寻常三颗。够了。那边角落归你们。”
他指了指屋内离火塘最远的角落。
李梦欢心念电转,连忙拱手笑道:“兄台真是公道!多谢收留之恩!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青年走回火塘边,拿起一根木柴拨弄着微弱的火苗,头也不抬地吐出两个字。
“洪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