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船首那道孤高的身影动了一下。
凌渊转过身，落在甲板上。
他面色依旧平静，周身却仿佛敛着一场刚刚平息的风暴，那股迫人的剑意稍稍收敛，却依旧令人不敢直视。
就好像多望一眼，眼睛就会被凛然剑意割破。
凌渊目光扫过甲板上的众人，在沈璃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最后落在那稀薄了不少的死雾上。
“冰魄玄光……翟镜出手了？”
沈璃目光一凝。
凌渊的语气太过于平淡，仿佛早已料到。
难道说……那几个宗门的高层都知道翟镜会到这里？他们商量好的？
可翟镜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玄水宫人好好说话的……那就是和葬剑海的人有联系？
想不明白。
云铮上前：“师尊……”
凌渊微微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目光转向孟昶心和李梦欢几人：“瀛洲之下，究竟有何物？”
沈璃瞳孔微缩。
这么问话，看来那几个宗门高层也都不知道，在这些仙山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又掩盖着怎么样的罪业。
孟昶心略一沉吟，便将他们在假蓬莱核心的见闻，包括神龟真灵未泯、被死气锁链困锁、那奇特的腔室与残骸，以及最后翟镜突然出现将他们送出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沈璃听得仔细，发现孟昶心竟是有意略去了玉碑显现双蓬莱景象的细节。
她为何要隐去这件事？
按照沈璃与孟昶心同行这一路来看，这个女人显然不喜欢做无用功。
当然，或许出于她本人恶趣味的装弱装可怜并不算在无用功中。
她有意隐去这些细节，要么是这些事和她能说得上关联，要么这些事她心中自有眉目。
沈璃的目光在孟昶心身上打了个转。
还是静观其变。
凌渊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待孟昶心说完，李梦欢立刻补充道：“凌真人，还有那赤鱬一族的小丫头也古怪得很！一会儿怕得要死，一会儿又好像故意引我们发现什么，最后掉进裂缝没影了！我瞧着，她们全族的气运都十分古怪，怕是身不由己，背后另有黑手操控！”
凌渊目光投向下方依旧面目模糊的瀛洲，“赤鱬多居于东南沿海，性温和，善驭水。而今举族困守于此死地，言行矛盾，气运蒙尘……怕确如李道长所言，背后自有黑手。”
他顿了顿，声音微冷：“能驱策一族，改易地脉，囚锁神龟，布此大局者，所图非小，其力亦非寻常。东海之渊，恐有异兽苏醒了。”
“异兽？”楼当风神色一凛，“长老所指是？”
凌渊并未直接回答：“东海之渚，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强（禺强）。亦有巨鳌背负仙山，龙伯钓鳌，岱舆、员峤流于北极。而今仙山倾颓，死气弥漫，更兼冰封之力现世……尔等游历四方，博闻广记，以为如何？”
李梦欢与楼当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梦欢：“如今方壶、瀛洲接连出事，蓬莱看来也被人掉了包……这架势，倒不像是某一只异兽苏醒，更像是冲着剩下的负山神龟来的！像是要彻底绝了这托举仙山的根！”
楼当风接口，语气沉凝：“不错。且东海之渚，毗邻归墟。归墟乃万水汇聚之地，无底之谷。传说其下有绝渊，乃至阴至寒之所，能冻彻万物，湮灭生机。方才翟镜所驱冰封死雾之力，与记载中绝渊气息颇有相似之处。”
沈璃听的云里雾里，李梦欢的她还听得明白，楼当风所说的却叫她想不明白。
请求中译中。
凌渊颔首：“禺强司冬，掌冰寒，其力或与绝渊相通。然其乃上古正神，不应行此诡谲之事。或许……是另有邪物，借其名或其力，兴风作浪。”
他目光再次扫过那稀薄了许多的死雾：“翟镜既已插手，且似有针对之法，我等便暂观其变。当务之急，是稳固此地，防止死气再度扩散，殃及无辜海域。”
众人闻言，心下稍安，却又因凌渊的分析而更加沉重。
牵扯到上古正神、归墟绝渊，这滩浑水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李梦欢挠了挠头，嘀咕道：“龙伯钓鳌，玄股民……现在又扯上禺强和绝渊……楼三，我怎么觉得咱们像是掉进上古神话故事里了？还是最扑朔迷离的那一折！”
楼当风以扇掩唇，低声道：“神话传说，亦非空穴来风。往往暗藏远古秘辛。只是不知，你我如今是这故事里的旁观者，还是……那局中之子？”
沈璃：……
这楼三，是不打谜语不会说话吗？
比凡世上元节的灯谜还难猜！
灵舟随风，轻晃不休。
头顶剑意与死雾依旧在对峙，只是那死雾终究是被翟镜的一击伤到了元气，一时半会儿难再掀起太大风浪。
灵舟之上，暂时陷入了一种紧绷后的平静。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
孟昶心简明讲过情况后便没再开口。
她站在云铮身侧低着头捻着流苏，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李梦欢和楼当风嘀咕了几句就继续安插阵旗稳定阵法，而云铮静默片刻，侧头看向孟昶心。
孟昶心察觉到视线抬头回望，还没开口，手里就被云铮塞进一个小东西。
孟昶心低头，掌心之中赫然躺着她先前塞给云铮的冰花。
她抬眼，只看见云铮负剑的背影。
秦红药出神地望着先前冰光乍现之处，风为她拂去鬓发。
沈璃走到她身边：“红药姐。”
她有想问的事。
秦红药没有回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看重你，为什么要引你到葬仙坑……”
沈璃闭了闭眼，难得在海风中体会到宁静安祥。
秦红药没有开门见山，她先问沈璃：“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引气成功的吗？”
沈璃沉声：“我掐断了一棵紫纹草。”
秦红药微微一笑：“木属灵气旺到能生火，那并非寻常的紫纹草，而是与之相似的紫露草。”
“遇人血则沸，即便是根茎入药也能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