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沉默,线索纷乱,难以串联。
秦红药烦躁地甩了下辫子:“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找到这乌龟还没死透的老巢了,赶紧想办法把它弄醒啊!问问它到底是谁把它害成这样的,咱们也好找正主算账!”
楼当风摇头:“谈何容易。真灵深藏,死气封锁,外力难入。贸然惊动,恐适得其反。”
沈璃忽然道:“将霖姑娘掉下来了,她人呢?”
——是啊,将霖呢?
他们是因为将霖坠落才下来的,可这腔室虽大,却一览无余,除了地上那些老古董,根本不见将霖的身影!
李梦欢眼中紫气缭绕,眉尾一挑:“怪事……道爷我这双招子虽不是什么火眼金睛,可这么大个活鱼……呃,活赤鱬,总不能凭空蒸发了吧?这里气机虽然古怪,但也没瞧见有别的暗道或者隐藏的洞口啊?”
楼当风沉吟道:“方才那股吸力来得诡异,她去得更是蹊跷。莫非……那吸力并非针对神魂,而是某种传送之法?将霖姑娘已被传往他处?”
“传送?”秦红药皱眉,“谁会在这鬼地方布设传送阵?又单单向着她去?”
孟昶心轻轻踱步,指尖抚过那些冰冷的残骸,若有所思:“或许并非传送。诸位可还记得,我等为何会来蓬莱?”
李梦欢脱口而出:“不是瀛洲那缝隙直接把咱们甩过来了吗?哦,还有那小草精指路……”
他说到一半,自己先愣住了。
楼当风眼神锐利起来:“孟仙子之意是……此地,或许并非真正的蓬莱丘?”
孟昶心停下脚步,回眸看向众人,水眸中光影明灭:“岱舆、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沉于大海,仙圣播迁者巨亿计,如今仅余方壶、瀛洲、蓬莱三山。眼前所见,虽是神龟遗骸,死气盈野,规模也称得上磅礴……”
她顿了顿,指尖一道水蓝灵光射出,轻轻击打在头顶上方那阻隔死气的无形界障之上。
灵光荡开一圈涟漪,界障之上,竟隐约浮现出无数道极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纹路,一闪即逝!
“……然则,蓬莱仙山,乃仙圣居所,钟灵毓秀,纵遭大劫,根基倾颓,其地脉灵性亦不该是如此死寂沉沉。现在这样,更像是被某种外力强行扭曲,徒具其形,内里早已变质。倒更像是一座以残损仙山为基,仿建而成的囚笼。”
囚笼?!囚谁?
沈璃脊背一阵凉意攀升:“囚困神龟真灵,以其为源,滋养外头那些死气锁链和……归墟之眼中的东西?”
若真如此,那幕后黑手的手笔也太过骇人听闻!
窃取仙山,改造地脉,囚禁神龟真灵以为能源……这是要做什么?
楼当风脸色凝重至极:“若此地非真蓬莱,那真正的蓬莱丘又在何处?我等被那缝隙送至此处,是意外,还是……早有安排?”
倘若是安排,那这背后的人又是为什么?将霖坠落是否并非是意外,而是为了引他们下来?
楼当风越想越心惊:“这里也许并不安全。”
李梦欢也是面色难看:“安排?谁安排?难道是那条小赤鱬?可她图什么啊?把咱们引到这鬼地方来,她自己也掉没了影儿!”
秦红药冷哼:“谁知道那鱼精安的什么心!装得一副可怜相,说不定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沈璃却摇了摇头:“她若有意引我们来此,为何又要一次次指出那些异常,触发禁制?最后坠落,也不似全然作假。”
她回想起将霖那矛盾的情态,时而恐惧真切,时而又流露出诡异的急切,“倒像是……身不由己?或者,她所知亦不全,只是枚被利用的棋子?”
沈璃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也琢磨不出。
倒是其余人听了沈璃的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孟昶心微微颔首:“沈妹妹所见,不无可能。赤鱬一族世代依附蓬莱,若蓬莱有变,她们首当其冲。将霖姑娘身为族长,忧心族群,被迫与虎谋皮,或受制于人,言行矛盾,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幕后……”
她话音未落,腔室中央,那堆残骸之中,那半截最完整的玉碑,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嗡——
紧接着,那玉碑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古老符文,竟依次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如同沉睡的星辰被逐一唤醒。
光芒流转,渐渐在残碑上方汇聚成一幅模糊晃动的景象:
那似乎是一片无尽深邃的黑暗虚空。
五座巍峨仙山的虚影在其中沉浮,其中两座正缓缓崩解流散;而另外三座之中,位于东北方向的那座,其山根之下,巨大的神龟发出无声的哀鸣,无数道暗红的血肉锁链自虚空中探出,狠狠扎入其背甲之中!
神龟剧烈挣扎,却难以挣脱,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拖向一个巨大漩涡。
至此,景象虚幻起来,似乎难以维持。
但在景象彻底消散的前一瞬,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在那座正被拖向黑暗漩涡的东北仙山之畔,极近之处,另一座规模稍小、形制却一般无二的仙山虚影,如同镜花水月般,悄然浮现!
两座蓬莱?!
玉碑光芒尽散,表面又多了一道裂纹。
李梦欢蹲下拾起玉碑掂了掂,“多了条裂纹,看这玉碑上面的裂纹数量,要是每一道都是这么裂开,恐怕至少放了有十次,现在彻底没用了。”
“岱舆、员峤之后,竟连蓬莱也……”楼当风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李梦欢站起身,面色比他们头顶盘旋的黑气还沉。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用个假蓬莱吸真蓬莱的本源?这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想出来的毒计?!”
秦红药也是原地踱了几步:“怪不得瀛洲死成那样,方壶也煞气冲天……源头恐怕都在这假蓬莱这里!”
沈璃紧紧按住右腿,髓珠在那景象出现时灼热无比,此刻正微微震动,传递出一种悲伤与愤怒交织的情绪。
这是龟甲在髓珠中留下的那丝本源的情绪。
她望向玉碑,心中豁然开朗。
那呼唤她的,正是被囚禁于此、与龟甲同源的神龟残存真灵。
而将霖背后的存在,恐怕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