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似漫长无比。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全身,冻得沈璃一个激灵。
预想之中被弱水吞噬的事并没有发生,她发现自己和李梦欢正漂浮在一片……温暖、清澈、散发着淡淡莹白光芒的液体中。
水?
她下意识地划动手臂,身体轻盈地浮起。
环顾四周,饶是沈璃心志尚算坚韧,此刻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呼吸。
这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水域。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由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温润玉石构成的穹顶。
玉石纹理天然形成云霞仙宫的图案,一块接一块连绵不绝,美轮美奂。玉石散发出的润白光华自穹顶倾泻而下,融进透亮清澈的水中在水底投下梦幻般的光影。
这“水”,并非凡水。清澈透明至极,却又带着奇异的浮力。
水底铺满了细密洁白的沙砾,沙砾间生长着无数奇异的植物。有通体碧蓝、叶片如同孔雀翎羽般舒展的巨草;有枝干虬结如珊瑚、顶端盛开着七彩琉璃花朵的小树;更有无数半透明、形如小伞、随水波轻盈飘荡的发光水母……
水流温暖而舒缓,细嗅有令人心神安宁的奇异馨香。
沈璃体内的灵气不自觉地按归源道诀运转,体内的变化尤其喜人:此处空气中都充溢的水木灵气钻进她体内周天大穴之中,生机从此处洞天福地涌入她受损的经脉,又自周天大穴中散进任督二脉,此前受损的经脉皆被这生机滋养,灵气纠缠着生机重塑她尚未完全重构成的经络。
沈璃无须内视也能感觉到体内灵气之充沛、重塑后经络之坚韧。
这里的灵气比之龟甲、秦红药的雷劈木簪,甚至于离火螭煞之力更为精纯。
就仿佛是天地初生之水木灵气皆在此处,而她也从这丰沛的生机之中感受到了乾坤初开的“道”。
这哪里是弱水深渊?分明是传说中的仙家瑶池!
“咳!咳咳……呸!”
旁边传来李梦欢呛水的声音。他娃娃脸上沾满了莹白的水珠,本来显得风流的发湿哒哒贴在鬓边,他抹了把脸,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的无量天尊……道爷我这是……掉进王母娘娘的洗澡盆里了?还是直接飞升了?”
沈璃:“……”
谢邀,突然觉得水不太干净了。
李梦欢甩掉水珠,下意识地看向沈璃,却恍然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沈璃的手腕。他对上沈璃的视线,隔着衣服也觉得烫手一般猛地松开手,脸上飞起一丝红晕,随即又强作镇定,左顾右盼地嚷嚷起来。
“楼三呢?孟昶心呢?还有那个邪门的吕环呢?怎么就剩咱俩了?”
沈璃虽觉李梦欢莫名其妙,却也觉出不同。
她思及意识消失前吕环的诡异动作,心知自己还有李梦欢和楼、孟、吕三人分开绝非是巧合,恐怕是吕环凭借自己在此多年对灵气波动的掌控,在通道之中做了些手脚。
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为了让她和李梦欢身死道消泡进弱水里?
但吕环为什么这么做?
沈璃把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所见和李梦欢一讲,李梦欢瞬间大怒。
“她、她怎么这样?!”
沈璃摇摇头:“也许是和余烬有…旧?”仇字在嘴边盘旋片刻咽了回去。
这地方这么像洞天福地,实在不像是和余烬有仇。
沈璃环顾四周。
这片瑰丽的水域静谧而广阔,除了他们两人和那些奇异的发光水草生物,再无旁人踪影。
头顶是温润的玉石穹顶,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清澈水域,远处水波流转,光影迷离。
“此地倒是你修炼的好地方,就和地火帮那个洞一样。”
李梦欢说罢,愤愤地拍了一下水面,溅起一片莹白的水花。
“道爷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后土宗?听都没听过!孟昶心她说得煞有介事,我看她也是半信半疑!那女人最后那一下,分明就是故意引动乱流,想把咱们甩开!还有孟昶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她那水元丝线稳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吕环一按就乱了?道爷我总觉得……她们之间,有点心照不宣的默契?”
沈璃默然。
“此地灵气充沛,环境奇异,倒不像险地。当务之急,是弄清身在何处,再寻出路。”沈璃收敛心神,目光投向水域深处那迷离的光影。
李梦欢也冷静下来,他习惯性地想掏出罗盘定位,手伸到一半才想起罗盘在弱水乱流中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随即又自我安慰:“罢了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这地方……”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浓郁精纯的水木灵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乖乖,这灵气,吸一口顶得上道爷苦修十天!要是能在这修炼个百八十年,道爷我原地飞升给你看!”
沈璃:“呵呵。”
李梦欢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潜下身,伸手想去捞一株近在咫尺、散发着七彩琉璃光芒的花朵。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琉璃花瓣的刹那——
那株看似柔美无害的琉璃花,所有花瓣猛地向内一合。花蕊中心瞬间弹射出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尖刺,如同毒蜂的尾针,闪电般刺向李梦欢的手指。
速度之快,带起细微的破水声!
“小心!”沈璃一直保持着警惕,见状厉喝一声,并指如刀,一道金气瞬间斩出!
叮叮叮!
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庚金之气精准地斩断了那几根幽蓝尖刺,断裂的尖刺落入水中,迅速溶解,飘散出一缕极淡的甜腥气。
而那株琉璃花受此一击,整株植物如同受惊的含羞草般迅速收缩,七彩光芒瞬间黯淡,蜷缩成一团沉入水底白沙之中,消失不见。
李梦欢猛地缩回手,心有余悸地看向自己差点遭殃的手指。
“我的亲娘!这花看着漂亮,心肠比秦毒仙还毒!道爷我差点就交代在这了!”他拍了拍胸口,看向沈璃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谢了沈姑奶奶!又救道爷一命!这恩情……嘿嘿,回头给你划掉几条灵脉!”
沈璃:“我回去告诉红药姐,你就可以交代在万帆岛了。”
李梦欢:“……姑奶奶,我夸秦毒仙呢!”
沈璃微微一笑没再出言,而后她目光凝重地扫过四周。
只见随着这株琉璃花的异动,附近水域那些原本悠然飘荡的发光水母、舒展的孔雀蓝巨草,都似乎变得警惕起来,动作明显凝滞,散发出的光芒也带上了几分戒备的意味。
这片看似祥和的仙境水域,瞬间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杀机。
“此地生物,绝非善类。”沈璃沉声道,“小心为上。”
李梦欢连连点头,再不敢乱碰,只敢用眼睛好奇地打量。
他目光扫过水底,咦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片白沙覆盖的浅滩:“沈姑奶奶你看!那沙子里……是不是埋着什么东西?像是块…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