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们……可算逮到你们了!”
凝玉长老那裹挟九幽寒气的怨毒尖啸,骤然撕裂穹顶,如万载冰锥凿穿耳骨,森然寒意混着碎石冰渣,轰然灌入这废弃的引潮暗渠。
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污水中的众人!
龟甲投射的破碎道图,与秦红药心口透出的青白精芒,只差毫厘便要相接!这跨越生死的同源呼应,竟被这恐怖一击悍然打断。
道图虚影如风中残烛,剧烈摇曳。核心那点幽蓝光芒,骤然黯淡!
秦红药闷哼一声,心口青芒被狂暴寒煞一冲,立时紊乱不堪。她死死捂住胸口,鲜血再次溢出嘴角,眼中怒火滔天,不甘似要焚尽这污渠。
“老虔婆!阴魂不散!”
她厉声嘶吼,指间幽蓝毒针吞吐欲噬!奈何内伤沉重,气息翻腾如沸水,连站立都摇摇欲坠,何谈反击?
噗通!
碎石冰渣砸落污水,水花四溅。
陈墨抱着昏迷的小雀儿,连滚带爬缩到凸岩之后,面无人色。沈璃强忍右腿钻心剧痛,挣扎着挡在气息奄奄的芸娘身前。怀中龟甲碎片清辉急促闪烁,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刺骨寒煞。
穹顶破口处,幽光映照下,凝玉那张因断腕与狂怒扭曲的老脸,活似索命厉鬼。她枯爪紧握冰晶罗盘,寒光死死锁住下方龟甲清辉与秦红药心口紊乱的青芒。浑浊老眼里,贪婪、怨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如毒蛇交缠!
“源水精粹!真正的源水之种!竟在你这妖女身上!还有玄龟甲!天助我也!哈哈哈!”夜枭般的尖笑刺破污浊,“苏清如果然把最好的留给了你这祸胎!今日正好,连人带物,一锅烩了!”
枯爪猛扬,冰晶罗盘嗡鸣大作,数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冰锥,如毒龙出洞,撕裂下坠的冰雨碎石,裹挟冻结万物的恐怖气息,狠狠射向下方——
秦红药心口与沈璃怀中龟甲!
冰锥未至,极致寒意已让沈璃血液几欲凝固。右腿玉骨深处,那被污水泥浆勉强糊住的平衡再次剧烈动摇,金红与青白光芒在裂痕中不安明灭。
秦红药更是脸色煞白如纸,毒针幽光被寒气死死压制,几近熄灭。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就在此刻——
一道快若紫电的剑罡,毫无征兆地自幽暗渠道另一端悍然爆发!剑罡不斩冰锥,狠狠落在穹顶破口边缘、凝玉立足的那片摇摇欲坠的岩层之上!
本就脆弱的岩层,在这蕴含极致锋锐与破灭真意的剑气下,如朽木般应声碎塌。凝玉脚下立足点瞬间消失,得意尖笑戛然而止,化作惊怒厉啸,身形随着崩塌的巨石冰渣,失控下坠!
那几道致命冰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崩塌与乱流搅得轨迹大乱。
“嗤嗤”几声,或深扎石壁冻裂青苔,或射入污水凝成坚冰。
一道玄袍身影自剑气源头疾掠而至!
又是凌渊!
他袍摆沾染更多污浊泥泞,几处被冰刃划破,发髻散乱,碎发贴在汗湿额角,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摆脱玄冰卫纠缠不易。
“凝玉!再动她们分毫,葬剑海的剑,今日便埋在你玄水宫寒狱门前!”
话音未落,身形毫不停滞!凌渊剑指一引,数道凌厉剑气便如天星坠世,紧追下坠的凝玉绞杀而去!剑气纵横,将坠物搅得粉碎,逼得凝玉左支右绌,冰盾护身,狼狈不堪,哪还有暇对下出手?
“凌渊!你这疯子!”凝玉气急败坏的尖叫在烟尘中回荡,“为了苏清如那叛徒的遗物,你真要与玄水宫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凌渊身形落在沈璃等人前方的凸石上,玄袍鼓荡,剑气如虹,将袭来的碎石冰屑尽数绞成齑粉。
他回望凝玉的眼神,居高临下,带着看穿一切的冰冷嘲讽,“凝玉,你追杀苏清如旧部,强夺遗物,是真当当年她被困寒狱时,葬剑海隔岸观火,毫不知情么?”
剑出无声。
一道横贯暗渠的凛冽剑痕,骤然出现在凝玉下坠路径前方!剑气森然,割裂水流!
“若非当年凌某受困观玄壁百年死关,不得脱身……”凌渊声音陡然转厉,压抑了数百年的锋锐怒意几欲破体而出,“就凭你们这群坐井观天的老蚌,也敢动她分毫?!”
最后一句,如九天惊雷炸响!狂暴剑气伴随滔天怒意轰然爆发!整个暗渠震颤!凝玉被这沛然剑意与怒意冲击得心神剧震,护身冰盾“咔嚓”裂开蛛网纹路,下坠身形硬生生阻住。
她喷出一口带冰渣的鲜血,眼中第一次露出惊骇!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剑疯子对苏清如的在意,远超预估!那绝非仅是对天才的惋惜……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却足以令葬剑海之主发狂的深刻牵绊!
凝玉心念稍转,便挑出最让凌渊与秦红药发狂的一句:“你们当是我逼死的苏清如?”
她大笑两声,再出声却是说不出的畅快:“苏清如纵然根基有损犯下大错也是难得的玄阴体天才,若非她自己引颈,宫主岂会让她拖着病体去镇守寒狱?”
“苏清如,是自己要赴死!”
此言既出,凌渊秦红药二人微怔。随即,更加暴烈的剑气以凌渊为中心向外炸开,凝玉胸腔为剑罡所裂,更是喷吐一泓鲜血。
“沈丫头!龟甲给我!”
秦红药此刻也回过神来,沈璃毫不犹豫将龟甲塞入秦红药手中。
入手瞬间,龟甲清辉与秦红药心口紊乱青芒再次共鸣!
秦红药无视头顶剑拔弩张,全副心神灌注怀中气若游丝、生机将绝的芸娘!
“苏姐姐……对不住了……”她眼中痛楚一闪,“你留给我保命的物件……今日……我拿来救你的人了!”
话音未落,左手并指如刀。那指尖幽蓝毒芒与那缕青白精粹强行相融,化作一道诡异危险的青蓝光刃,狠狠刺向自己心口透光之处——那里,正是苏清如封印于桃木簪中最后一点源水精粹所在!
“噗嗤!”
光刃入肉!无血溅出,唯有一股精纯到极致却又狂暴欲裂的癸水本源之力,被秦红药以秘法强行剜出心口。
那点青白光芒脱体束缚,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华。一股蕴含苏清如玄阴体本源气息、精纯浩瀚却濒临失控的归源水韵,如压抑数百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秦红药凄厉惨哼,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似被抽干所有力气般软倒,大口鲜血涌出——她以身为引,以秘法为桥,强行剥离并引爆了这保命精粹。
那点脱离的青白精粹,如归乡游子,瞬间融入她右手紧握的龟甲碎片!
“嗡——!!!”
龟甲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玉色清辉冲天而起,霎时驱散八方黑暗。其上投射的破碎道图虚影,融入这点最精纯本源后,如久旱逢霖,疯狂补全、凝实,核心那点幽蓝光芒炽亮如星。
一股庞大、精纯、蕴含“化育万物”与“归源平衡”真意的道韵,如水波荡漾开来!
这道韵磅礴而温柔,瞬间笼罩住秦红药怀中生机将绝的芸娘。
芸娘那灰败死寂的面容,在道韵滋养下,竟肉眼可见地褪去死气!虽仍枯槁,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如黑暗中的嫩芽,顽强自她心口滋生!那被强行“定”住、即将溃散的最后一点元阴精粹,亦被道韵温柔包裹、安抚,缓缓导回枯竭经脉!
龟甲清辉与本源道韵,更化作一层坚韧屏障,将上方凝玉的恐怖寒煞与凌渊的狂暴剑气余波,尽数隔绝!
“成了……”秦红药望着芸娘胸口那微弱却平稳的起伏,惨白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无尽痛楚的苦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后倒。
“秦姑娘!”沈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秦红药
“源水引!完整的源水引道韵!”
穹顶破口处,被凌渊剑意逼退、狼狈万分的凝玉长老,此刻死死盯住下方璀璨龟甲光华与笼罩芸娘的玄奥道韵,浑浊老眼爆发出癫狂贪光!“是我的!必是我的!”她不顾内伤,枯爪再扬冰晶罗盘,欲不顾一切冲下!
“找死!”凌渊杀意已决!剑佩清光沸腾,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冻结时空的霜寒剑意,就要终结凝玉。
…
异变再生!
那被秦红药引爆、融入龟甲、散发磅礴道韵的青白本源精粹,在稳住芸娘生机后,其核心那点炽亮幽蓝光芒,竟毫无征兆猛地一黯。似是耗尽最后余辉,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本源衰竭枯竭之意,如瘟疫般自那幽蓝光点弥漫开来,瞬间席卷整个凝实的道图虚影
“咔嚓……咔嚓嚓……”
虚幻道图上,竟凭空绽开无数细密黑痕。
那刚刚稳定的精纯归源道韵,如被戳破的气球,急速溃散、衰败!笼罩芸娘的温柔屏障随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反噬?!”凌渊瞳孔骤缩,必杀一剑硬生生顿住!他死死盯着龟甲核心那急速黯淡、仿佛随时熄灭的幽蓝光芒,瞬间明悟——
苏清如当年封印于桃木簪中的,乃其玄阴体提炼的本源精粹,是真正的源水之种!此物虽能引动龟甲道图,威能莫大,但其根本,在于苏清如自身那生生不息、调和万物的玄阴本源!
如今苏清如陨落几百年,这点无根之本被强行引爆催动,如同无源之火,爆发之后,便是彻底枯竭与反噬。
这反噬,不仅会摧毁龟甲道图,更将波及被其护持的芸娘,甚至……引动这暗渠深处某种更恐怖的存在。
仿佛印证他所想——
“轰隆隆——!!!”
整个废弃引潮暗渠,连同脚下大地,猛地传来一阵比先前剧烈十倍、百倍的恐怖震动!此次非地表崩塌,而是源自地脉深处的、洪荒巨兽翻身般的咆哮与撕裂!
暗渠两侧湿滑石壁,在疯狂震动中如酥脆饼干寸寸龟裂。
脚下污浊水流不再平缓,如沸汤般狂暴翻滚、旋转!一股比玄水宫寒煞更古老、更深沉、混合硫磺焦臭与归源重水那至阴至寒又蕴含生灭真意的恐怖气息,如沉睡的灭世凶魔,被那溃散衰败的道韵彻底惊醒,正从地脉最深处……咆哮苏醒。
“地脉……地脉彻底乱了!”
陈墨抱着小雀儿,在剧烈颠簸中绝望哀嚎,“要塌了!全要塌了!”
“是重水之眼!”凌渊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猛地看向下方因道韵溃散再陷危殆的芸娘,以及抱着秦红药、右腿玉骨在狂暴地气冲击下光芒暴乱的沈璃,厉声喝道:“此地不可留!走!”
话音未落——
“咔嚓——轰!!!”
众人脚下那片污水浸泡、布满青苔的石砌斜坡,在狂暴地脉撕扯与重水气息冲击下,如脆蛋壳般轰然塌陷。
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灼热硫磺气息与刺骨寒意的巨大深渊,如狰狞巨口,瞬间吞噬了立足其上的所有人。
沈璃只觉脚下一空,失重感猛然袭来。怀中龟甲碎片光芒急剧黯淡,道图虚影彻底崩碎!她下意识抱紧昏迷的秦红药,身体在灼热与冰寒交织的混乱气流中翻滚下坠——余光瞥见凌渊玄袍猎猎,剑气护体,正欲御剑稳住身形;陈墨抱着小雀儿惊恐尖叫;而芸娘枯槁身躯,被一股混乱寒流裹挟,如断线风筝,坠向深渊更幽暗处……
坠入黑暗前,沈璃恍惚看见那崩塌斜坡边缘,那玄袍身影,竟弃了御剑升空,反借下坠之势,如流星般决然追向被寒流卷走的芸娘!
剑光如电,没入无边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