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基山脉那场刺骨的阴寒与血腥，仿佛被太平洋湿润的海风彻底洗去。当吴砚舟的双脚终于踏上首都机场光洁的地砖，那股沉甸甸的、属于故土的安稳感才如同暖流，彻底驱散了骨髓深处最后一丝冰冷的战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消毒水、人潮气息和淡淡尘土的空气，此刻闻起来竟也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然而，短暂的宁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五处总部的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刘波琳将一枚小巧的银色U盘推到寻香面前。寻香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虚拟对战，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红晕，但看到刘波琳严肃的表情，立刻收敛了嬉笑，老老实实坐直。
“想办法，让这两段视频传播出去。”刘波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范围越大越好，影响越深越好。”
寻香有些疑惑地接过U盘，插进他那台改装得如同科幻产物的笔记本电脑。高清屏幕亮起，第一段视频是穆婉秋在资本家营地如同冰雪死神般的审判与杀戮，即使关键部位打了厚厚的马赛克，那堆叠如小山的头颅京观和满地刺目的猩红，依然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恐怖。第二段视频，则是换灵锥刺入丹田，灵根被活活剜出时，受害者那撕心裂肺、非人般的凄厉惨叫，即便隔着屏幕和音箱，也足以令人头皮炸裂，灵魂颤栗！
寻香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鼠标扔出去，脸色瞬间煞白：“这……美联邦国佬也太他妈不是东西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刘姐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让这帮狗娘养的臭名远扬！”
“需要多久？”刘波琳抱着手臂，目光锐利。
寻香盯着屏幕，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大脑飞速运转：“一周！最迟一周！我保证让它上全球热搜，病毒式传播！”他眼中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混杂着愤怒与兴奋的光芒。
“好。”刘波琳点头，“我过两天来盯进度。”他转身离开，留下寻香对着那两段震撼灵魂的视频。
寻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大干一场，目光却无意间扫过自己那花里胡哨的电脑桌面——一张他偷偷截取并设为壁纸的高清侧颜。白发如雪，容颜绝世，正是视频中那位杀伐果断的白衣女剑仙！寻香猛地瞪大眼睛，手指僵在键盘上方。
“是她？！”他失声叫道，心脏砰砰狂跳。这不就是之前那个闯入五处、和刘姐大打出手、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神秘女人吗？！他耗费无数心力追踪，连根毛都没找到，想不到他居然跑去了美联邦国，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啧啧，这些修行者大佬……到底是怎么跨洋过海不留痕迹的啊？”寻香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于大佬们的神通广大。这发现虽惊人，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完成刘姐的任务。他收敛心神，十指如飞，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开始在屏幕上瀑布般流淌。先搞几个“蠕虫”和“木马”预热一下？
……
五处总部另一间更大的会议室里，气氛肃穆而沉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正前方悬挂着稽历川和许鹏飞的黑白遗照。照片上的少年，一个笑容狡黠，一个沉默安静，如今却已化为冰冷的名单上两个沉重的名字。
孙处长亲自出席，这位平日里威严持重的老人，此刻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与疲惫。他走到吴砚舟、孟殊文、曾佩佩、李子亦、仓央丁真和彭子谦六人面前，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年轻却已历经生死血火的面庞。
“孩子们，”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在落基山脉所做的一切，五处都知道了。你们在绝境中展现的勇气、智慧与担当……很好！非常好！”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华夏为有你们这样的儿女，感到骄傲！”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吴砚舟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每人奖励一万功勋点，这是你们应得的。”
一万功勋！在场不少工作人员都暗自咋舌。吴砚舟心里却小小地抽了一下，飞快盘算着自己的功勋值——嗯，加上这一万，离还清那笔“巨债”，似乎……还不够？他默默瞥了一眼胸口上隐形的通讯器界面，那个负数的功勋值，让他刚刚升起的一点小激动瞬间被现实浇灭。
追悼仪式庄重而压抑。稽历川的大伯，那位曾在训练基地有过一面之缘的五处高层，此刻仿佛苍老了十岁，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着，站在家属席的最前方，紧抿着唇，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痛与压抑的怒火。许鹏飞的父母相互搀扶着，无声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绝望。悲伤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仪式结束后，是短暂的两天休整。刘铁锤做东，在一家环境清幽、带着江南园林风格的中式餐厅定了包间。吴砚舟上午刚送走了沉默寡言、只留下一句“保重”便踏上西行列车的仓央丁真，中午顶着八月中旬毒辣的日头赶到餐厅。身上的永夜红莲套装幻化成简单的t恤牛仔裤，材质特殊，触手微凉，但暴露在外的皮肤依然被热浪灼得发烫。
推开包间清凉的门，空调的冷风瞬间包裹全身，吴砚舟舒服地叹了口气。罗杰笑着朝他们招手：“就等你们了！快来点菜！”
刘铁锤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月白色改良汉服，半长的黑发柔顺地垂在颈侧，侧脸线条在窗外竹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秀美。他正静静望着窗外小池塘里的几尾锦鲤出神，听见动静才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浅笑，但吴砚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刘铁锤，怎么了？”吴砚舟拉开椅子坐下，直接问道，“感觉你兴致不高啊？”
罗杰无奈地叹了口气，替好友开口：“还不是因为落基山那点破事闹的。”
“和刘铁锤有什么关系？”吴砚舟不解。
“有人觉得，”罗杰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不满，“刘铁锤家里那么有钱，他实力又强（四级），偏偏在第二阶段就被淘汰了……跟柯英杰那个叛徒一样，是不是也提前知道了什么风声，故意避祸？”
吴砚舟愕然，随即一股无名火起。这简直是毫无道理的诛心之论！曾佩佩也皱起了眉头。
孟殊文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逻辑不通。如果真有门路提前得知那种级别的阴谋，刘铁锤的舅舅根本不会费那么大劲把他从老家‘绑’来燕京参赛。直接找个理由不来，岂不是更安全省事？参考日本那几个家族的做法就知道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刘铁锤和罗杰在2V2的比赛录像我后来看过，对手都是硬茬子，每一场都拼尽全力，最后一场两人都负了伤才遗憾落败。赛程安排也没有明显被操纵的痕迹，纯粹是运气和实力差了一线。这种无端的猜忌，毫无根据。”
刘铁锤端起桌上的冰镇酸梅汁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熄他心中的郁结。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道理我都懂，可总有些风言风语……还有牛冬梅、李雨晗他们，也被传得很不堪。”牛冬梅虽然通过了五处的严格审查，证明那晚确实在法国朋友处，但“叛徒”的标签仿佛粘在了身上。同样家境优越却在第二阶段淘汰的李雨晗，也遭受着和刘铁锤一样的非议。
吴砚舟想起安东尼交代的名单，华夏确实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那个“交易俱乐部”之外，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这些猜忌，不仅可笑，更是在往这些无辜同学的心上扎刀子。
“别理那些长舌头的家伙！”吴砚舟斩钉截铁地说，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冲淡压抑，“清者自清！对了，”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年暑假的集训是不是泡汤了？这都快开学了。”
曾佩佩默契地接上：“只剩半个月了，还集什么训。不过……”他看向李子亦，“听说其他同学还是参加了？”
李子亦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筷子戳着面前的花生米：“嗯，从七月底就开始了，在西山的一个新基地，这会儿差不多该结束了。我们这几个‘功臣’，大概可以免训了。”
吴砚舟：“……”他心里小小地哀叹了一下错过的、可以刷善恶点的大好机会。但这点遗憾，在他意念沉入系统空间，看到背包里那两件静静躺着的灵宝——换灵锥与灭魂鼓时，瞬间烟消云散。
和这价值连城、动辄百万善恶点的“大货”比起来，集训那点蚊子腿，算个啥！
……
大洋彼岸，美联邦国某间高度戒备的会议室里，气氛同样压抑。巨大的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两段视频的模糊片段——白发女子挥剑的身影，以及那个高大道士最后冲入黑雾的瞬间。分析人员的声音带着挫败：“……面部识别无匹配记录，能量特征无法追踪，出入境记录为零……先生们，他们就像……人间蒸发。”
“人间蒸发？”一位穿着高级将官制服、头发花白的老者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昂贵的红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灭魂鼓！还有换灵锥！两件价值连城的灵宝！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丢了！给我找！翻遍地球也要把这两个人找出来！还有，华夏那边……绝对脱不了干系！加强渗透！我要知道五处最核心的机密！”
……
深夜，吴砚舟盘膝坐在五处安排的宿舍床上。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喧嚣隐隐传来，反而衬得室内一片安宁。他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目光灼灼地盯着背包里那面暗红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鼓——灭魂鼓。
换灵锥的阴影始终盘踞在他心头。那东西本身的力量或许不是最可怕的，但它能诱发人性最深的贪婪与黑暗，将活生生的天才少年变成明码标价的“灵根容器”。这种东西，绝不能再现于世！
相比之下，灭魂鼓虽是大凶之物，但更像是一件纯粹的、威力巨大的凶器。回收给系统，断绝它继续为祸的可能，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而且……那一百万善恶点的诱惑，实在太大！
意念锁定灭魂鼓，系统冰冷的提示框弹出：
【是否将灵宝“灭魂鼓”兑换为1,000,000善恶点？】
【确定 \/ 取消】
吴砚舟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确定！”
“叮！”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
【兑换成功！善恶点 +1,000,000！】
巨大的幸福感瞬间淹没了吴砚舟！看着个人面板上那串长得令人眩晕的数字——1,000,680点善恶点！他感觉自己像是瞬间拥有了全世界！一夜暴富！真正的暴富！
“发了发了！”他激动得差点在床上打滚，迫不及待地点开系统商店，准备大肆采购一番。首先，就是那张心心念念的“细犬召唤符”！一千善恶点？毛毛雨啦！买买买！
就在他豪气干云地准备下单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商店最顶端、最新刷新的那个位置。
一个崭新的、散发着暗金色光芒的物品图标赫然在列。
【灭魂鼓（灵宝）】
【价格：10,000,000 善恶点】
吴砚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眨了眨眼，又用力眨了眨眼。没错，是灭魂鼓。标价：一后面跟着七个零——一千万善恶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谬、愤怒和被当猴耍的憋屈感，猛地冲上吴砚舟的脑门！
“我……刚……卖……给……你……”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天价图标，气得眼前发黑，“一……百……万！”“你……转……手……就……卖……”“一……千……万？！”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刚刚还充盈全身的暴富喜悦瞬间被抽干，只剩下被奸商坑惨了的悲愤！
“黑店！奸商！系统你个大辣鸡！！！”吴砚舟再也忍不住，抱着枕头，一头栽倒在床上，发出无声的、充满怨念的哀嚎。亏大了！亏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