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丽云的死讯在淮江市上流圈子里掀起一阵涟漪，又迅速被年关将近的喧嚣掩盖。
吴砚舟在学校门口碰到孟殊文时，对方只随口提了一句“大伯母去世了，要参加葬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吴砚舟愣了一下，心头那点模糊的预感瞬间清晰——熊丽云？这不就是小姨赵思怡提过、女鬼吓跑那群打手背后的人吗？他立刻掏出手机搜索。
网页跳出本地新闻简讯：“孟氏集团董事孟北沧之妻熊丽云女士，于昨夜因突发脑溢血不幸逝世……”配图是张模糊的宴会旧照，依稀能看出是个保养得宜的贵妇。
“真是孟殊文的大伯母？”吴砚舟皱眉嘀咕，“她为什么要抓小姨？”这逻辑链条在他简单直接的思维里完全打不通。想不通就暂时搁置，反正家里还有个“知情鬼”。
走到别墅院门口，他习惯性地拉开系统面板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善恶点】记录栏上，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御鬼·聂倩茹 教训意图绑架赵思怡之恶徒（普通人）四名，善恶点+18】
【御鬼·聂倩茹 杀死熊丽云（心怀恶念，意图报复），善恶点+5】
吴砚舟：“………………”
好了，不用问了，彻底破案。这怂鬼不仅干了票大的，还直接给他捅到系统里存档了！他盯着那刺眼的“杀死熊丽云”几个字，额头青筋跳了跳——胆子够肥啊！都敢直接杀人了？虽然系统判定是“心怀恶念”，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客厅空荡冷清，小姨还没回来。
“出来。”吴砚舟声音不高，带着点压不住的火气。
地下室的门无声滑开一道缝，女鬼聂倩茹畏畏缩缩地飘了出来，血红的裙摆几乎拖到地上。吴砚舟还没开口，她“哇”一声先哭上了，血泪顺着破碎的脸颊往下淌，视觉效果极其惊悚。
“闭嘴！”吴砚舟没好气地扭过头，实在受不了这恐怖片现场，“哭什么哭！我问你，熊丽云的死，是不是你干的？你升级就靠这个？”
女鬼吓得一个激灵，血泪都凝滞了一瞬，抽抽噎噎：“主、主人……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那个坏女人派人来抓赵小姐，赵小姐让我去问问她为啥抓人……我就、就露了个脸……啥都没说呢！结果她、她指着我就喊什么‘丽珍’……然后‘噗通’一下就倒了……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啊嘤嘤嘤……”她委屈得要命，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吴砚舟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所以你们厉鬼升级，就靠吸人死后的怨气或者吃别的鬼？”这设定也太阴间了。
“差、差不多吧……”女鬼弱弱点头，“那种灰蒙蒙的雾气……对活人是毒药，对我们是大补……我也不想的啊！上次害死人聂倩茹成了厉鬼是意外，这次我逃出那屋子了，那灰雾自己追着我跑，硬塞给我的啊！”她努力强调自己的无辜被动。
吴砚舟揉着太阳穴，感觉头更疼了：“也就是说，你不仅啥都没问出来，还把人给吓死了？”
女鬼拼命点头，血泪又涌了出来：“真、真的！我就露了个脸！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吴砚舟：“……”行吧，人都凉透了，还能怎样？至少系统给了善恶点，证明那熊丽云确实不是好东西。他挥挥手，像赶苍蝇，“行了行了，回去待着，没叫你少出来吓人。”
女鬼如蒙大赦，“嗖”地钻回地下室，比兔子还快。
这时，大门传来钥匙转动声，赵思怡拎着两大袋食材回来了，脸上带着被寒风吹出的红晕。“回来啦？今晚吃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她语气轻快，看到吴砚舟站在客厅，笑着问，“饿了吧？马上做饭。”
厨房很快响起锅铲碰撞的叮当声和诱人的饭菜香。吴砚舟帮忙打下手，一大桌子菜很快摆好。两人围坐吃饭，电视里放着喜庆的过年节目，驱散了屋外的寒意和屋内的冷清。
“明天一起去扫年货？”吴砚舟咬着一块汁水丰盈的排骨，眼睛发亮，“今年咱有钱了，想买啥买啥！”
赵思怡笑着点头：“好。”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砚舟，你们……平时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电视里偶尔闪过的新闻片段，还有熊丽云派人来抓她的事，都让她无法安心。
吴砚舟咽下嘴里的食物，语气尽量轻松：“危险肯定有，但对我个人来说，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我挺厉害的，真的！”他挥了挥拳头，试图增加说服力。
赵思怡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又问：“那过年这段时间……应该没事了吧？”
“应该没有！任务都结束了。”吴砚舟肯定地说，随即灵光一闪，“小姨，要不……我们今年出去旅游过年？找个暖和的海岛，就我们俩，舒舒服服待几天！”
这个提议让赵思怡眼睛也亮了起来。他们相依为命，亲戚几乎等同于无，过年从来都是冷冷清清。“好啊！”
两人饭也不吃了，立刻凑到电脑前查攻略。阳光沙滩、碧海蓝天的图片看得人心驰神往。“这个岛不错！免签的！”吴砚舟兴奋地指着一个页面。
“等等，”赵思怡突然想起，“护照！我们俩都没护照呢！”
吴砚舟高涨的热情像被戳破的气球：“对哦……”他俩以前哪有机会出国。
虽然赶不上过年，第二天两人还是兴冲冲跑去出入境管理局办了护照。填表、拍照、缴费，流程顺利。吴砚舟美滋滋地想着等护照下来就提交申请，结果隔天一早，廖博文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吴砚舟，你办护照了？”廖博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沉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吴砚舟惊讶：“廖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和小姨想办个护照，以后有机会出去旅游。”
“嗯。”廖博文在电话那头似乎叹了口气，“本质上，你现在是登记在册的官方修行者，身份等同于特殊序列的军人。出国，无论公私，都需要提前向五处报备审批。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点无奈，“现在国际上对修行者入境普遍比较敏感，正常途径申请旅游签证，十有八九会被拒签。”
吴砚舟傻眼了：“这么麻烦？！”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廖博文补充道，“如果你确实有正当的出行需求，可以向五处提交详细申请。五处有专门的渠道处理这类情况，能帮你拿到‘特殊签证’。当然，前提是出去后必须严格遵守当地法律，绝不能惹是生非。”
吴砚舟：“………………” 这“特殊渠道”听起来怎么都透着一股子不太合法的味道。
出国计划暂时泡汤，两人干脆把热情投入到置办年货上。超市、商场跑了好几趟，零食、干货、新衣服塞满了柜子。赵思怡报了驾校，开始学车。吴砚舟则雷打不动，每天在自家宽敞的院子里刷技能熟练度。
春节临近，高档别墅区比平时更显冷清。不少人家阖家外出度假或回老家团聚，剩下的也多是走亲访友，整日不见人影。偌大的小区，白天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声音。吴砚舟家这种只有两人、还毫无亲戚走动的，更是冷清中的冷清。
身为修行者，吴砚舟的五感本就远超常人，加上他自身天赋异禀，感知更是敏锐。大年初三，赵思怡年后第一次去驾校练车。吴砚舟早早吃完早饭，裹了件厚外套就在院子里练起了刀法。
“枯木诀”催生的坚韧藤蔓在寒风中挥舞，配合“烈火诀”燃起的橘红火球，最后是如意长刀划出的雪亮刀光。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在冬日清冷的空气里破开凌厉的风声。
练到一半，他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有人在看他。
目光来自隔壁那栋别墅的二楼。那栋房子据说主人早已搬去皖省，一直空关着。吴砚舟不动声色，只当是哪个留下的邻居出于好奇。毕竟修行者练功，在外人看来确实挺像拍武侠片。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初七。那道目光不仅没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只要吴砚舟在院子里练功，那目光就如影随形，专注得让他后背发毛。他抬头看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单向玻璃，从外面看过去一片深沉的墨色，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至于吗？”吴砚舟心里嘀咕，“看一万遍你也学不会啊！”修行功法核心在于观想和灵力运转路线，光看动作有屁用。
这天晚饭时，他忍不住问赵思怡：“小姨，你知道隔壁那家搬走的邻居是什么人吗？”
赵思怡摇头：“搬来这么久，我就见过左边那家开车出去一次。这种独栋，邻居碰面都难。”
吴砚舟按捺下疑虑，也许就是个特别好奇的留守人士？
可被整整盯了一个寒假，吴砚舟实在受不了了。初十这天，他提了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敲响了隔壁别墅的大门。
“咚咚咚——”
门内一片死寂。
他又按了门铃，悠长的铃声在空荡的门厅里回响，依旧无人应答。
吴砚舟皱眉，楼上明明有“人”的气息！他不死心，转身去了物业中心。
“您好，我想找枫林路18号的业主有点事，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吴砚舟尽量语气自然。
物业经理查了下记录，抬头，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歉意：“枫林路18号？哦，那户业主姓赵，全家去年就搬到皖省定居了，房子一直空关着，钥匙都托管在我们这里呢。您找他们有事？我们可以帮忙转达。”
空关着？！
一股寒意瞬间从吴砚舟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家是鬼宅也就罢了，难道隔壁也闹鬼？这什么风水宝地？！
他强作镇定离开物业，回到家，盯着隔壁那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建筑，果断野性呼唤女鬼。
“聂倩茹，出来！”
女鬼怯生生地飘出来。
“去隔壁看看，”吴砚舟指着那栋别墅，“是不是有你的同类在作祟？小心点，别惊动。”
“啊？吃、吃鬼吗？”女鬼吓得往后缩。
“谁让你吃了！侦查！侦查懂不懂？看看是不是有鬼！”吴砚舟没好气，“真有的话……你再考虑加餐。”
女鬼这才松了口气，身影化作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飘向隔壁。
几分钟后，他飘了回来，脸上带着点困惑：“主人，没有鬼气。但是……有个人，在二楼那个对着咱家院子的房间里。”
“人？”吴砚舟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什么人？长什么样？”
“一个男的，年纪不大，穿的衣服好奇怪，像……唱戏的？古装？头发特别长，都到腰了。长得……倒是特别特别好看。”女鬼努力描述着，“比孟殊文还好看！就是脏兮兮的，像逃难的。”
coSpLAY？吴砚舟的疑虑消了大半。既然是人，不是鬼，那还怕什么？而且按物业说法，这人肯定不是房主，八成是非法闯入者。
入夜，小区路灯昏暗。吴砚舟换上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悄无声息地翻过两家之间的矮篱笆，来到隔壁别墅楼下。他足尖在墙面轻点两下，身形轻盈如燕，稳稳落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阳台门果然没锁。
他轻轻推开玻璃门，闪身进入。
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一个人影蜷缩在正对着吴砚舟家院子的落地窗角落，抱着膝盖，背对着门口。他穿着件质地奇特但已多处破损的深色长袍，墨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沾满了灰尘。
“你是谁？”吴砚舟站在门口阴影里，压低声音问道。
那身影猛地一颤，迅速回过头来。
昏暗的光线下，吴砚舟看清了他的脸，呼吸不由得一窒。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甚至可能比他还小一点。但那张脸的精致程度，超越了性别的界限，如同最完美的玉石雕琢而成。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挺直，唇色是失血般的淡粉。即便此刻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衣袍污损，也丝毫无法掩盖那惊心动魄的美。孟殊文已是少见的美少年，但眼前这人，多了一种近乎非尘世的空灵和脆弱感，美得极具冲击力。
然而，吴砚舟的目光瞬间凝固在他双眉之间——那里，清晰地印着一片小小的、黯淡的灰色花瓣印记！
一瓣灰！
启灵大陆的凡人！
吴砚舟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该来的总会来”的荒谬感。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不能留他在这里！
他动作快如闪电，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一个手刀精准地劈在他颈侧。少年闷哼一声，软软倒下。吴砚舟一把抄起这轻飘飘的身体，扛在肩上，原路返回自家院子。
“小姨！上楼！锁好门！”吴砚舟扛着人冲进客厅，对闻声出来的赵思怡急促说道。
赵思怡看到女儿肩上扛着个长发古装的“人”，惊得说不出话，但看到吴砚舟凝重的表情，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上楼。
吴砚舟把昏迷的少年放在客厅地毯上，立刻掏出手机，先打给廖博文：“廖老师！紧急情况！我在家隔壁空关的别墅里抓到一个启灵大陆的凡人！一瓣灰！现在人在我家！” 接着又拨通曾佩佩和李子亦的电话，言简意赅说明情况。
刚挂断电话，身后传来窸窣声。少年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眼神迷茫地环孟四周，最后落在了餐厅方向——赵思怡做好的丰盛晚餐还摆在桌上，糖醋排骨红亮诱人，水煮大虾鲜香扑鼻，整只烤鸡金黄流油……香气弥漫在整个客厅。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声。他看向吴砚舟，眼神里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饥饿和渴望。
吴砚舟叹了口气，语言不通，但饥饿是共通的。他看着少年身上脏污的破袍子，没让他上桌，径直走到餐桌旁，撕下那只烤鸡最肥美的鸡腿，递了过去。
少年眼睛一亮，也孟不上什么仪态，抓过鸡腿就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又快又猛，仿佛饿了几辈子，好几次差点噎住。吴砚舟看得直皱眉，转身从年货堆里拿了瓶橙汁，拧开盖子塞到他手里。
少年灌了几大口饮料，总算缓过气，继续埋头苦吃。吴砚舟蹲在不远处，看着他风卷残云的吃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曾佩佩说过，启灵大陆的凡人，尤其是没背景的，活得猪狗不如。
“等廖老师他们来了，再看怎么安置你吧。”吴砚舟自言自语，“送去燕京研究？还是……唉，总归不会太糟，你只是个普通人……”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正埋头啃鸡骨的少年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脸色瞬间涨红发紫，眼球痛苦地凸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他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扭动！
吴砚舟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被鸡骨头卡住了，刚想上前施救，瞳孔却骤然收缩！
他清晰地“看”到——一道细若游丝、却凝练如实质的灰白色灵气，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凭空出现，死死藤蔓缠绕在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正越收越紧！
“怎么回事？！”吴砚舟惊愕万分。启灵大陆的凡人也会被灵气攻击？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在地上痛苦翻滚挣扎的少年，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猛地扑过来，一只沾满油渍的手死死抓住了吴砚舟的胸口！
吴砚舟本能地想甩开，却见那勒住少年脖子的灰白灵气，竟分出了一缕更细的丝线，顺着两人接触的胸口，闪电般钻入了吴砚舟的掌心！
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传来！
吴砚舟猛地抽回手，低头看向自己掌心——一个繁复玄奥、由流动的灰白灵气构成的微型印记，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上，闪烁着微弱而冰冷的光芒！印记的形状，赫然与少年耳垂下方那个若隐若现的淡红痕迹一模一样！
“你干什么？！”吴砚舟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他有种强烈的、被算计的感觉！
随着印记在他掌心成型，少年脖子上那致命的灵气锁链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不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痛苦狰狞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温顺的茫然。
他抬起头，那双澄澈得仿佛不谙世事的眼眸看向吴砚舟，然后，在吴砚舟惊愕的注视下，他竟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半跪在了他的面前。接着，他微微前倾身体，将自己冰凉的脸颊，轻轻地、带着无限依恋和讨好，贴在了吴砚舟那只印着奴印的手掌上。
吴砚舟：“…………………………”
他浑身僵硬，如同被雷劈中。大哥！你这是什么操作？！碰瓷吗？！
就在这时，门铃声急促响起。吴砚舟像抓住救命稻草，几乎是扑过去开门。
廖博文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断臂的空袖管用别针仔细别在身侧，脸上带着赶路后的疲惫和凝重。他刚踏进客厅，就看到地上半跪着一个古装长发、眉间印着一瓣灰的美貌少年，正用一种极其温顺依赖的姿态，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吴砚舟僵直的手掌上。
“老师！救命！你看他这是怎么了？！”吴砚舟的声音带着哭腔，饱受惊吓的眼神看向廖博文。
廖博文锐利的目光扫过少年耳垂下方那抹熟悉的淡红痕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启灵大陆的凡人……但他吃过奴丹！”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奴丹？”吴砚舟心头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嗯！”廖博文指着少年耳下，“看那里，那红痕就是奴印！奴丹以灵环锁喉，奴印为钥。主人一念，可决其生死。他之前脖子被勒，恐怕是前任主人留下的灵环惩罚或者……遗弃后的自动锁喉。”他解释着，目光凝重地扫视少年，“必须立刻通知五处，这很可能是启灵修士的陷阱……”
“等、等一下！廖老师！”吴砚舟猛地抬起自己那只手，将掌心那个还在微微发光的灰白印记怼到廖博文眼前，声音都在发颤，“您说的奴印……是不是就长这样？！刚才他抓住我，那勒他脖子的灵气就钻到我手里变成这玩意儿了！这算怎么回事？！”
廖博文看着吴砚舟掌心那枚与少年耳下红痕形状别无二致、只是色泽不同的印记，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下那道象征着屈辱与枷锁的淡红奴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吴砚舟……”廖博文的声音干涩，“你……”
恰在此时，大门再次被推开，曾佩佩和李子亦也赶到了。两人一进门，目光立刻被地上半跪的少年吸引。
曾佩佩仔细端详少年的面容，秀气的眉头越蹙越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李子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认识？”
“……很像，”曾佩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凝重，“非常像……玉雪峰峰主身边最得宠的那个侍女‘霜双儿’。”她顿了顿，补充道，“一个……比这少年还要美上许多的凡人。”
李子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侍女？说得好听。不就是圈养的禁脔玩物么？玉雪峰那老怪物什么癖好谁不知道？”他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审视。
吴砚舟没空理会他们的对话，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语速飞快地把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又描述了一遍，最后不死心地问曾佩佩：“曾佩佩！你说！他这奴丹肯定是在启灵大陆就吃下的对不对？跟我没关系！是他硬塞给我的！这不算数的对吧？”
客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廖博文沉默地看着吴砚舟掌心那枚崭新的奴主印记，又看看跪在地上、看似纯良无辜的少年，眼神复杂。
曾佩佩紧抿着嘴唇，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和一丝深藏的寒意。
李子亦则抱着手臂，嘴角挂着玩味的冷笑，像是在看一场荒诞剧。
没人回答吴砚舟的问题。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少年依旧安静地半跪在吴砚舟脚边，脸颊温顺地贴着他印着奴印的手掌，仿佛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他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小片阴影，遮掩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外表纯稚截然不符的深沉阴霾和……一丝得逞的冰冷算计。
一个真正天真无邪的奴隶，怎么可能从玉雪峰那种地方逃出来？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修为的情况下，孤身穿越危险的灵地碎片，抵达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他做到了。
在隔壁空屋那扇冰冷的单向玻璃后，他默默观察了隔壁院子里那个挥洒汗水、眼神明亮又带着点莽撞的少年很多天。他看到了他强大的力量，也看到了他对那个被他称为“小姨”的女人的保护欲，甚至看到了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力量不相符的简单心性。
一个决定在他心中成型。他要活下去，在这个没有花印烙印、没有等级压迫的世界活下去。而眼前这个少年，是他精心挑选的“庇护所”。
于是，在绝境中，他孤注一掷，用自己残余的最后一点力量，主动触发了前任主人遗弃他时留下的、足以致命的灵环锁喉。在濒死的痛苦中，他抓住了他，将象征着绝对控制与从属的奴丹契约，通过那致命的灵环为桥梁，强行烙印在了他的掌心！
这世上，有什么比主人与奴隶之间由奴丹缔结的、单方面绝对掌控的关系，更能让一个逃亡者感到“安心”呢？尤其是一个看起来……心肠不算太硬的新主人。
少年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仿佛还能回味起那只烤鸡腿的油脂香气。
代价？
他知道代价是什么。
奴丹一旦种下，主奴关系确立，便是灵魂层面的枷锁。
终其一生，无解，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