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十二年春,征南将军张辅亲率五万大军,号称十万,携雷霆万钧之势,再度进逼滇西。与柳升的偏师不同,此次张辅所部皆为平定沐晟之乱后的百战精锐,装备精良,士气正盛,更携有数量可观的火炮与各类攻城器械。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大军过处,连滇西的群山似乎都在为之震颤。
定西镇早已严阵以待。经过近一年的整合与备战,朱文奎麾下可战之兵已逾八千,虽仍远逊于官军,但依托险要地势和精心构建的防御体系,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韩擎坐镇中枢,朱文奎依旧担任前敌总指挥,将指挥部设于定西镇外一处可俯瞰全局的山头。
张辅用兵老辣,并不急于强攻定西镇本体。他先派兵扫荡德宏外围,拔除定西军设置的前哨据点,清理道路,稳扎稳打,逐步压缩定西军的活动空间。同时,分兵控制几处通往缅甸方向的要隘,显然也防着定西军南撤之路。
朱文奎则继续发挥地利优势,派出大量小股部队,利用熟悉的山林,不断袭扰官军侧翼和后勤线,迟滞其推进速度。双方在定西镇外围的群山间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小规模战斗几乎每日都在发生,互有伤亡。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地利优势所能起到的作用终究有限。张辅步步为营,不断蚕食,定西军的外围阵地逐一失守,伤亡也逐渐增加。半月之后,官军主力终于兵临定西镇城下,完成了对这座滇西核心堡垒的合围。
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张辅并未立刻发动总攻,而是先令火炮营于城外架设阵地,对着定西镇的城墙进行持续不断的轰击。震耳欲聋的炮声日夜不息,石弹呼啸着砸在城墙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坑洞,碎石飞溅,守军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和生理压力。
朱文奎亲临城头,指挥守军躲避炮火,并组织人手冒着生命危险抢修被损毁的城墙。他深知,一旦城墙被轰开缺口,便是决定生死的时候。
数日的炮火准备后,张辅认为时机已到,下达了总攻命令。数以万计的官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向定西镇,无数云梯架上城墙,悍不畏死的官军锐士开始蚁附而上。
“放箭!滚木礌石!”朱文奎嘶哑着嗓子怒吼。
城头之上,箭矢如蝗,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落下,滚烫的热油和金汁泼洒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定西军将士都知道此战关乎存亡,无不拼死力战,用刀砍,用枪刺,用身体挡住攀上城头的敌人。
朱文奎身先士卒,手持“破军”刀,哪里战况最激烈,他便出现在哪里。刀光闪处,必有官军毙命,他浑身浴血,如同战神,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韩擎也出现在城头,虽不直接搏杀,但其沉稳的身影,同样给了将士们莫大的信心。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城墙上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渠。官军数次攻上城头,又被定西军舍生忘死地赶了下去。定西镇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虽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张辅在远处观战,面色铁青。他没想到这股“土顽”的抵抗意志如此顽强,战斗力也远超预期。眼看伤亡惨重,天色已晚,他不得不鸣金收兵。
第一日的攻城,以官军的暂时退却告终。定西镇守住了,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近千,城墙多处受损,物资消耗巨大。
夜色笼罩下,定西镇内灯火通明,伤员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朱文奎拖着疲惫的身躯巡视城防,安抚士卒,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辅绝不会善罢甘休,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韩擎找到他,递过一壶水,声音低沉:“今日虽守住,然我军伤亡不小,官军势大,久守恐非良策。”
朱文奎灌了几口水,抹去嘴角的血渍,目光坚定:“守不住也要守!至少……要为撤离争取足够的时间!”他指的是按照与缅甸的盟约,在万不得已时南撤的计划。但撤离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机会。
“我已命人加紧准备。”韩擎道,“但能否走脱,尚是未知之数。明日……恐怕更难。”
两人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官军营火,心情同样沉重。定西镇的命运,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然而,烛火未灭之前,抗争便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