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率领的两万朝廷大军,如同一条红色的巨蟒,携带着平定昆明的余威,悍然闯入了滇西的层峦叠嶂。正如朱文奎所料,柳升求战心切,意图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碾碎这股敢于在沐晟败亡后依旧割据的“土顽”。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陷入了无边的泥沼。
大军刚进入德宏外围山区,麻烦便接踵而至。狭窄的山道上布满了陷坑和拒马,两侧山林中不时射出冷箭和弩炮,虽造成的直接伤亡不大,却严重迟滞了行军速度,让官兵们精神紧绷。好不容易清理完路障,前锋部队又在一处名为“一线天”的险隘遭遇了滚木礌石的猛烈袭击,死伤数百,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顿。
柳升暴跳如雷,命令部队强行开路,遇到可疑山林便以箭雨覆盖,甚至放火烧山。这种粗暴的战术在初期取得了一些效果,拔除了几处幽谷军的前哨阵地,但也进一步激化了与当地土着居民的矛盾,使得朱文奎的“坚壁清野”政策执行得更加彻底。
随着深入,朝廷大军的劣势开始凸显。滇西的雨季来临,瓢泼大雨使得道路更加泥泞难行,山洪不时爆发,冲毁桥梁道路。来自北方的士兵们不适应这湿热的气候和弥漫的瘴气,病倒者日益增多。而更致命的是,后勤补给变得异常困难。
朱文奎派出的袭扰分队,如同幽灵般活跃在官军的运输线上。他们焚毁粮草,伏击护粮队,破坏桥梁,使得柳升大军的粮秣供应时断时续。官兵们常常只能半饥半饱地行军作战,士气受到严重影响。
柳升也曾试图分兵合围,寻找幽谷军主力决战。但朱文奎将主力隐藏得极好,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转移,只以小股部队不断袭扰,让柳升的几次围剿都扑了空,反而因为分兵而露出了破绽。一次,朱文奎抓住机会,集中优势兵力,在一条山谷中伏击了柳升的一支偏师,吃掉了他近千人,缴获了不少装备。
战事陷入了令人沮丧的僵持阶段。柳升空有两万大军,却被拖在滇西的群山之中,进退维谷。每日都在消耗着宝贵的兵力和粮草,却无法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朝廷方面不断发来催促进军的文书,语气越来越严厉。
反观朱文奎这边,虽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部队有伤亡,物资在消耗,但整体士气却愈发高昂。一次次成功的阻击和袭扰,证明了他们策略的正确,也锻炼了部队的战斗力。朱文奎的威望在战火中与日俱增,无论是幽谷旧部还是德宏新附之人,都对其指挥心悦诚服。
他在前线与士卒同甘共苦,亲自勘察地形,指挥作战,常常数日不眠不休。他那沉稳果决的指挥风格和身先士卒的勇气,极大地激励着全军。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柳升的大军在滇西已被拖了将近三个月。兵力折损近三成,非战斗减员更是严重,粮草补给越发困难,军中怨声载道。而朱文奎这边,虽然也疲惫,但根基未损,甚至利用缴获的装备进一步武装了部队。
这一日,朱文奎接到韩擎从定西镇发来的密信。信中提及,朝廷方面似乎对柳升的进展极为不满,已有更换主将的议论。同时,韩擎通过苏掌柜的渠道得知,张辅主力正在镇压滇南最后的反抗,暂时无力增援滇西。他判断,柳升退兵的可能性极大。
“时机将至。”韩擎在信中写道,“柳升若退,必不甘心,恐有疯狂一击。需严防其狗急跳墙,集中兵力猛攻定西。你部可逐步后撤,诱其深入,于定西城下,予其最后一击!”
朱文奎心领神会。持续的消耗战已经达到了战略目的,现在,是考虑如何以一场漂亮的防御反击,来彻底终结这场战事,并为自己这边赢得更长时间的发展机会了。
他立刻调整部署,命令前沿阻击部队逐步后撤,佯装不支,同时飞马传书定西镇,让韩擎做好固守待援、并准备反击的准备。
鏖战数月,滇西的战局,即将迎来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