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谷的平静,在永乐十年的夏天被彻底打破。
先是赵胜在一次外出狩猎时,发现山谷外围出现了陌生的脚印和丢弃的干粮包装,不像是附近寨子里猎人所为。紧接着,老吴头去距离最近的一个傈僳族寨子用兽皮换盐时,听到寨民议论,说是有几个外来的“药材商人”在打听附近有没有“来历不明的汉人”,尤其关注是否有“年轻书生”模样的。
消息传回,谷中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肯定是冲我们来的!”赵胜握紧了腰刀,眼中凶光毕露,“妈的,阴魂不散!小哥儿,这次不能再躲了,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老吴头却相对冷静:“拼?拿什么拼?就我们三个老弱?对方既然能找到这里,必然有所准备。硬拼是以卵击石。”
朱文奎沉默着,手指在地面上划动着,脑海中飞速权衡。躲了这么多年,对方还是找来了。是沐晟那边终于顶不住压力泄露了消息?还是新朝的密探能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赵叔,吴伯,稍安勿躁。”朱文奎抬起头,眼神已然恢复了冷静,“对方还在打听,说明他们并不确定我们的具体位置。我们还有时间。”
他迅速做出安排:立刻销毁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尤其是那些带有宫廷印记或文字的旧物;将重要的粮食和工具转移到之前发现的一个更隐蔽的备用山洞;日常活动尽量不留痕迹;由赵胜负责,在谷口和几个必经之路上设置一些简易却有效的预警机关。
接下来的几天,山谷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时隐时现。对方显然极为谨慎,没有贸然进入山谷核心区域,但包围圈似乎在慢慢收紧。
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逐渐上涨的潮水,淹没了忘尘谷。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这天夜里,乌云遮月,山谷中一片漆黑。朱文奎坐在屋内,擦拭着陈瑄留给他的那柄腰刀。刀身冰凉,映照着他沉静的面容。他知道,这一次,恐怕很难再靠迁徙来摆脱了。这片他们经营了数年的山谷,很可能将成为最终的战场,或者……坟墓。
“小哥儿,”老吴头推门进来,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听到谷口那边有动静,像是绊索被触发了。”
朱文奎霍然起身:“赵叔呢?”
“他听到动静就摸出去了,让我守着你。”
话音刚落,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呼哨,那是赵胜约定的示警信号!随即,便是兵刃相交的铿锵声和几声闷哼!
来了!
朱文奎握紧了刀柄,对老吴头道:“吴伯,你去备用山洞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老吴头却摇了摇头,从门后拿起一把砍柴的斧头:“老头子虽然不中用,也能砍杀两个毛贼!岂能让你一个人对敌!”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人,沉稳而有序,显然都是好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里面的人,出来吧。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朱公子跟我们回去一趟。”
果然是为他而来!而且直接道出了“朱公子”!
朱文奎深吸一口气,知道躲无可躲。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木门,走了出去。老吴头紧随其后,斧头横在身前。
月光偶尔从云缝中透出,照亮了屋外的情景。赵胜被两名黑衣汉子反剪双臂押着,身上有几处伤口,鲜血淋漓,但他兀自挣扎怒骂。周围还有七八名同样装束的黑衣人,手持利刃,呈扇形包围了小屋,为首一人,身材不高,但目光锐利如鹰,正静静地看着朱文奎。
“放开他!”朱文奎盯着那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冰冷。
那黑衣人笑了笑,挥了挥手,押着赵胜的两人松开了手,但依旧紧紧盯着他。“朱公子果然在此。幸会。”他的目光在朱文奎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沈炼。奉上命,请公子返京。”
锦衣卫!果然是朱棣的人马!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这里!
朱文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一旦落入锦衣卫之手,被带回北京,等待他的将是什么。绝无生路!
“我若是不去呢?”朱文奎握紧了手中的刀。
沈炼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淡淡道:“公子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反抗是徒劳的。我们此行只为带公子回去,不想多造杀孽。只要公子配合,这两位……”他指了指赵胜和老吴头,“我们可以网开一面。”
“放你娘的屁!”赵胜破口大骂,“要杀就杀,想让小哥儿跟你们走,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老吴头也啐了一口:“锦衣卫的鹰犬,没一个好东西!”
沈炼脸色一沉:“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沈某无情了!拿下!”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黑衣人立刻持刀逼上!
“保护小哥儿!”赵胜怒吼一声,不顾伤势,抢过旁边一名黑衣人手中的刀,便朝着沈炼扑去!老吴头也挥舞着斧头,护在朱文奎身前。
战斗瞬间爆发!赵胜虽然勇悍,但受伤在先,又被多人围攻,很快便险象环生。老吴头年迈力衰,更是只有招架之功。朱文奎挥刀迎敌,他这些年勤练不辍,武艺已有小成,刀法沉稳狠辣,一时间竟逼得两名黑衣人近身不得。
然而,实力差距悬殊。沈炼并未亲自出手,只是冷眼旁观。很快,赵胜被一刀砍中后背,踉跄倒地。老吴头也被打飞了斧头,被一名黑衣人踢翻在地。
朱文奎独木难支,被三四名黑衣人围在中间,刀光纵横,他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粗布衣衫。
眼看就要被擒,朱文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宁可战死,也绝不受辱!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