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粮草转运的命令下达后,整个后勤系统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开始加速运转。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数日后,前沿营寨顺利推进,而后续的粮草补给,确实比预想中更快、更稳定地送达了新的营地。军中关于太子“知兵事,通庶务”的议论,悄然多了起来。
但朱标并未因此而松懈。他深知,十万大军的管理,千头万绪,任何微小的疏漏,都可能酿成大祸。
这日午后,他带着两名侍卫,再次巡视营地。不同于上次夜间的走马观花,这次他看得更为仔细。他走过一排排营帐,注意到有些营帐扎得不够牢固,在风中微微晃动,积雪簌簌落下。他停下脚步,对随行的该营队正说道:“此地风力强劲,营帐地钉需加深半尺,两侧再加拉绳索固定。若夜间帐塌,冻伤士卒,你担当得起吗?”
那队正见是太子,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称是,立刻招呼手下兵士重新加固。
他又走到营中开挖的排水沟渠旁,发现有些沟渠挖得太浅,且未避开营帐下风处,一旦雪融或降雨,污水极易倒灌入帐内,引发疫病。他当即指出,要求各营必须按标准深挖排水渠,并确保流向远离居住区。
路过伤兵营时,朱标特意走了进去。帐内气味混杂,药味、血腥气、以及一种伤病特有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一些在之前小规模冲突中受伤的士兵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呻吟声时有耳闻。随军的大夫和医徒忙碌着,但显然人手不足,药材也显得有些拮据。
朱标俯下身,查看一名手臂受伤的年轻士兵的伤势。那士兵见到他来,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朱标轻轻按住。“好好躺着,伤口还疼吗?”
那士兵嗫嚅着,不敢回答。旁边一位老医官代为回道:“回殿下,他是箭伤,入肉不深,已敷了金疮药,只是…近来伤者稍多,这止血生肌的药材消耗甚大,库存有些紧张了。”
朱标眉头紧锁。他注意到有些伤兵的绷带似乎并未及时更换,已经有些污浊。他沉声道:“伤兵乃为国负伤,岂能轻慢?所需药材清单,立刻呈报于我。绷带、净布等物,务必保证充足,勤加换洗,以防创口溃烂。”
他当即下令,从自己的用度中拨出一部分,派人快马前往后方城镇紧急采购一批急需药材。同时,要求各营加强战场救护训练,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并规范伤兵转运流程,确保伤员能尽快得到救治。
这些事,看似都是琐碎的“小事”,不如战略决策那般波澜壮阔,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士兵的生死和军队的战斗力。
巡视完毕,在返回中军大帐的路上,朱标遇到了正带着亲兵巡营的徐达。
徐达看着朱标,这位以治军严谨着称的大将军,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算是温和的表情。“殿下今日又在营中行走半日了。”
朱标拱手道:“徐帅。只是随意看看,发现些小问题,已让他们整改。”
徐达点了点头,与朱标并肩而行,说道:“为将者,运筹帷幄固然重要,但体恤士卒,明察秋毫,更是根基。殿下能关注到营帐地钉、排水沟渠、伤兵药饵这些细处,实乃我军之福。”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当年我等随陛下起兵,深知士卒疾苦。一支能打仗的军队,必是上下一心。殿下此举,胜似千言万语。”
朱标能听出徐达话语中的真诚,他微微欠身:“徐帅过誉,标年少识浅,唯有多看多学,尽力而为罢了。”
徐达笑了笑,不再多言,拱手告辞而去。
望着徐达挺拔的背影,朱标心中明白,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赢得这些骄兵悍将的真正认可。这认可,并非仅仅来源于他太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