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主公!不好了!夫人和公子…夫人和公子在营中不见了!”
传令兵凄惶的喊声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刚刚取得大胜的朱元璋头顶!他脸上的冰冷和算计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震怒和恐慌!徐达、汤和等将领脸上的喜悦也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马秀英!朱标!
在这戒备森严(相对而言)的大军后方,谁能悄无声息地将主母和公子掳走?!留守的士兵都是吃干饭的吗?!
几乎是本能地,朱元璋那喷火般的、择人而噬的目光猛地射向了刚刚被他算计了一把、脸色铁青的傅友德!在场所有人中,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而且可能事先安排后手的,只有这个郭子兴派来的“监军”!
“傅友德!是不是你搞的鬼?!”朱元璋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徐达、汤和等人也瞬间刀剑出鞘,将傅友德及其亲兵团团围住,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傅友德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 surrounding 的杀气惊得脸色一变,但他毕竟也是见过风浪的,强自镇定下来,厉声道:“朱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傅某行事虽与将军有隙,但劫持妇孺这等下作无耻之事,绝非我辈所为!我傅友德可以对天发誓!若此事与我有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眼神虽然愤怒,却并无太多心虚闪烁。朱元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杀意略微收敛,但疑虑未消。不是他,那会是谁?白莲教?番僧?还是…濠州城里的赵均用玩了手阴的?
“报——!”就在这时,又一名留守西营的军官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色惨白地递上一支箭,“主公!这是在夫人帐外发现的!箭上…箭上有信!”
朱元璋一把夺过箭矢,扯下绑在上面的布条,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欲救妻儿,独身一人,今夜子时,携孙德崖首级,至城西十五里荒废土地庙交换。多带一人,即刻撕票!”
土地庙!孙德崖的首级!
目标明确!条件苛刻!
朱元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对方不仅要他独闯龙潭,还要他用刚刚斩获的、用以震慑濠州敌军的大将首级去交换!这不仅是要救人,更是要打击他的威信!
“大哥!不能去!这明显是陷阱!”徐达急声道。
“对啊大哥!谁知道那破庙里埋伏了多少人!俺带弟兄们去把那破庙围了!”汤和吼道。
朱元璋死死捏着那布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他何尝不知这是陷阱?但秀英和标儿…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傅友德。傅友德此刻也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承)
“傅参军。”朱元璋的声音异常冷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你怎么看?”
傅友德没想到朱元璋会问他,愣了一下,沉吟道:“此事…确有蹊跷。对方时机拿捏得极准,正值将军大胜、全军注意力都在前线之时动手,且对营中布置似乎颇为熟悉…内鬼的可能性很大。”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朱元璋,“而且,要孙德崖的首级…此举颇耐人寻味。像是…既要人,还要乱我军心,甚至…挑拨离间。”
他这话倒是分析得在点子上。孙德崖的首级意义重大,若朱元璋真拿去交换了,传出去,对他刚刚建立的威望将是沉重打击。若不去换,妻儿遇害,同样会让他声望受损,军心涣散。好毒的计策!
朱元璋眼中寒光闪烁,傅友德的分析与他所想不谋而合。内鬼…熟悉布置…挑拨离间…
他猛地转身,对徐达、汤和下令:“徐达,你立刻带一队绝对信得过的老兄弟,秘密返回西营,给俺彻底清查!尤其是最近几日轮值、进出的人员,一个都不准放过!但有可疑,先抓起来再说!”
“汤和!你负责收拢降兵,看管好俘虏,尤其是孙德崖带来的那些军官,给俺分开仔细审!看看能不能撬出点东西!”
“得令!”徐达汤和知道事情紧急,立刻领命而去。
现场只剩下朱元璋和傅友德及其部下,气氛依旧紧张。
朱元璋看着傅友德,忽然道:“傅参军,俺欲救妻儿,但又不能坠了军心士气,更不能中了贼人奸计。你可有良策?”
傅友德心中一动,朱元璋这是在试探他,还是真想问他讨主意?他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此刻表现合作或许更有利,便道:“将军,对方要求独身前往,明显是死局。但或许…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哦?细说。”
“将军可表面答应条件,单人匹马,带着…嗯,带着一个盒子,前往土地庙,吸引对方注意力。”傅友德斟酌着词句,“同时,暗中派遣绝对精锐的小队,提前潜入土地庙周围,查明虚实,伺机救人。如此一来,既能确保夫人公子安全,又可反制贼人。”
朱元璋听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参军此计甚好。那这潜入查探、伺机救人的重任,该交由谁呢?”
傅友德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知道朱元璋这是逼他表态,甚至想把他的人也拖下水。但他此刻若拒绝,嫌疑更大。他咬咬牙:“若将军信得过,傅某愿亲率麾下精锐,执行此潜入救援任务!傅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竭尽全力!”
他要借此机会,洗刷嫌疑,甚至捞取一份救人的功劳!
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点头:“好!就依参军之策!你我分头行动!你若真能救出秀英和标儿,此恩,俺朱元璋永世不忘!若有差池…”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将军放心!”傅友德拱手,立刻转身去点选人手。
(转)
夜色深沉,寒风刺骨。
城西十五里外,那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在野地里,残垣断壁,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子时将近,朱元璋果然单人匹马,提着一个用布包裹的方形盒子(里面自然不是真首级),出现在了土地庙百步之外。他勒住马,不再前进,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如同巨兽嘴巴般的庙门。
庙内阴影晃动,似乎有人。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朱将军果然守信!首级带来了吗?扔过来验看!”
朱元璋冷笑:“俺的妻儿呢?不见到人,休想看到首级!”
庙内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挣扎和呜咽声。只见马秀英和朱标被反绑着,嘴里塞着破布,被两个蒙面汉子推了出来。两人虽然狼狈,但看起来并未受到太大伤害。
朱标看到老爹真的单枪匹马来了,又是感动又是焦急,拼命摇头示意危险。
“人看到了!首级扔过来!”庙内的声音催促道。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土地庙后方和侧面的残破围墙处,突然爆发出几声短促的惨叫和打斗声!
“有埋伏!”
“后面有人!”
庙内的人顿时一阵大乱!推着马秀英和朱标的蒙面汉子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
朱元璋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从马鞍旁摘下早已准备好的强弓,搭上一支响箭(箭头特殊,能发出尖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土地庙斜上方的夜空,猛地射了出去!
“咻——啪!!”
尖利的啸声响彻寂静的夜空!
(合)
这是约定的动手信号!
几乎在响箭炸响的同时!
土地庙周围的荒草灌木中,如同鬼魅般猛地跃出数十条黑影!以惊人的速度扑向庙门!正是傅友德亲自带领的精锐小队!他们趁着朱元璋与庙内喊话吸引注意力的时机,早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极近的距离!
与此同时,更远处,徐达率领的大队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举着火把,呐喊着从黑暗中冲杀出来!大地都在马蹄下颤抖!这才是真正的后手!朱元璋怎么可能真的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傅友德身上?
庙内的绑匪彻底慌了神!他们没想到朱元璋不仅暗中派人摸到了身边,还在更远的地方埋伏了大军!
“风紧!扯呼!”绑匪头目惊骇大叫,也顾不得人质了,就想逃跑。
但傅友德的人已经堵住了庙门,与之厮杀在一起。徐达的大军转瞬即至,将小小的土地庙围得水泄不通!
战斗毫无悬念。这群绑匪虽然身手不错,但面对绝对优势的兵力,很快就被歼灭或擒获。
朱元璋早已策马冲上前,砍断马秀英和朱标身上的绳索,将妻儿紧紧护在怀中。
“重八!”
“爹!”
一家三口劫后余生,皆是后怕不已。
傅友德提着滴血的刀走过来,脸色并不好看。他虽然参与了救援,但风头完全被后来赶到的徐达抢了,而且他发现,这群绑匪的身手路数…似乎有点眼熟?
徐达押着一个被生擒的、似乎是头目的绑匪过来:“大哥!抓了个活的!”
朱元璋眼神冰冷地看着那名绑匪:“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绑匪倒也硬气,呸了一口血水,狞笑道:“朱元璋!你休想…”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傅友德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扯下了那绑匪的蒙面巾,露出了一张带着刀疤的脸。傅友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失声道:“王三?!是你?!你是郭…”
那名叫王三的绑匪看到傅友德,眼中也闪过一丝慌乱,猛地一咬牙!
“不好!他要服毒!”徐达惊觉,但已来不及!
王三的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脑袋一歪,当场气绝身亡!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脸色铁青、眼神变幻不定的傅友德身上。
傅友德竟然认识这个绑匪头目?! 而且那绑匪临死前看向傅友德的眼神充满了惊惶?! 朱元璋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 死死钉在傅友德脸上. 徐达、汤和等将领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缓缓移动脚步, 隐隐将傅友德及其亲兵再次围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比刚才面对绑匪时更加紧张和致命! 傅友德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解释什么, 却发现所有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朱元璋缓缓开口, 声音平静得可怕: 傅参军…你是否, 该给俺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