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张士诚欲图西进?
这个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濠州城内刚刚因清除内患而略显轻松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地图之上,眉头紧锁。
西进?张士诚据有江东富庶之地,北有元廷压力未消,此时不巩固根基,反而劳师西征?他的目标是谁?是上游的陈友谅?还是…近在咫尺的濠州?
朱元璋盯着地图上代表张士诚势力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这盐贩子,胃口倒是不小!才吃了几天饱饭,就想着扩张地盘了?”
刘伯温沉吟道:“主公,张士诚虽出身盐枭,然其能据有江东,亦非庸碌之辈。其此时西进,颇为蹊跷。或许…并非全然为了攻城略地。”
“先生何意?”朱元璋问道。
“探报提及,其大量征集粮草民夫。”刘伯温分析道,“西进若为征战,粮草自当充足。然其水师频繁调动于太湖…太湖水域连通江河,其是否…以西进为幌子,实则另有所图?例如,演练水师,为将来北上或南下做准备?亦或是…虚张声势,掩盖其真实的战略意图?”
徐达皱眉道:“不管他意图为何,其大军若真西进,必对我江北之地造成威胁。和州首当其冲!我军筹备南渡,水师根基皆在和州,绝不容有失!”
汤和也附和:“正是!需得加强和州、滁州等地防务,以防不测!”
(承)
朱元璋颔首,深以为然。张士诚的动向,直接关系到他的南渡大计。
“徐达,命你即刻返回和州,协助廖永安、俞通海,加强江防,整饬水陆战备!严密监视江东方向一切动静,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汤和,滁州、泗州等地防务,由你负责,多加派哨探,警惕张士诚部从小路渗透或迂回!”
“李先生,粮草军械,向和州方向优先调配,确保供应无虞!”
一连串命令下达,刚刚稍歇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始运转。只是这一次,假想敌从王保保的元军,变成了同为义军却各怀心思的张士诚。
然而,就在众人紧张备战时,数日后,几路来自不同方向的探报陆续传回,拼凑出的景象却更加扑朔迷离。
张士诚的水师船只确实在太湖频繁出没,但似乎更多是在进行编队操练和运输演练,并未真正进入长江主干道西进。其陆上部队虽有调动,却也多在边境地带,并未大规模越境。那所谓的“西进”,雷声大,雨点小。
“这张士诚,到底在搞什么鬼?”朱元璋看着相互矛盾的情报,有些恼火。
刘伯温却若有所思:“主公,或许…我等都忽略了另一件事。”
“何事?”
“白莲教。”刘伯温缓缓道,“此前那云渺子交代,曾试图联络张士诚。虽然其本人失败被擒,但白莲教经营多年,未必没有其他渠道。张士诚此番异常举动,会不会与白莲教有关?”
(转)
“白莲教?”朱元璋一怔,随即摇头,“张士诚精明势利,岂会与那些妖人搅在一起?”
“非是搅在一起,或是相互利用。”刘伯温分析道,“白莲教欲寻靠山传播教义,张士诚或想利用白莲教在民间的势力巩固统治,甚至…为其做一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情。例如,散布谣言,刺探军情,甚至…制造事端,为其出兵寻找借口。”
朱元璋目光一凛:“先生是说,张士诚可能借白莲教之手,在江北制造混乱,然后以‘平乱’、‘维稳’为名,西进插手我江北事务?”
“并非没有可能。”刘伯温点头,“此前白莲教余孽未曾肃清,若得张士诚暗中支持,恐会死灰复燃,滋扰生事。”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伯温的猜测,接下来的几日,江北各地接连传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骚乱消息。
滁州边境一处粮仓夜间失火,损失不小,现场发现可疑的白色符纸。
和州对岸的元军残部小规模异动,袭扰乡镇,有溃兵声称受了“神人”指点。
甚至濠州城内,也出现了几起夜间聚众宣讲“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案例,虽被迅速扑灭,却让人心生不安。
这些事件单独看来似乎都是孤立个案,但串联起来,却隐隐指向一股暗中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合)
“果然贼心不死!”朱元璋接到这些报告,脸色阴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必然有张士诚的影子在纵容甚至推动白莲教余孽作乱。
“主公,需双管齐下。”刘伯温建议,“一方面,继续加强军备,震慑张士诚,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需在江北境内进行一次彻底的清剿,铲除白莲教残余势力,拔掉张士诚可能利用的爪牙,让其无隙可乘!”
“好!”朱元璋下定决心,“徐达、汤和,清剿白莲教余孽之事,由你二人负责,各率本部人马,在江北各州县同时动手,拉网清查!务必斩草除根!”
“末将领命!”徐达、汤和慨然应诺。他们早就对这些阴魂不散的妖人忍无可忍。
一场针对白莲教残余力量的雷霆清剿迅速在江北大地展开。明军精锐四处出击,根据之前审讯得到的信息和线索,捣毁了一个个秘密据点,抓获了大量潜伏的教徒骨干。没有了高层指挥和外部支援(张士诚见明军反应迅速猛烈,暂时收敛了暗中支持),这些白莲教余孽很快便土崩瓦解,难成气候。
江北的秩序迅速安定下来。
而江东方向的张士诚,见朱元璋反应如此迅速果断,江北无乱可乘,其“西进”的调门也渐渐低了下去,太湖上的水师操练似乎也缓和了许多。
一场潜在的危机,似乎暂时化解。
这一日,朱元璋正与众人总结此次清剿行动,商议下一步南渡的具体步骤时,一名来自浙东方向的信使,带来了一个令人极其意外的消息:
“禀吴国公!方国珍…方国珍派来使者,正在府外求见!声称…声称愿献上浙东三州之地,归附主公,共抗元廷!”
方国珍?那个雄踞浙东、割据海上的草莽豪强?竟然主动前来归附?
朱元璋与刘伯温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难以置信。
这到底是真心归顺,还是又一个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