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的一顿饱饭,让黑皇暂时忘却了烦恼,打着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张南竹则掂量着又瘪下去不少的钱袋,开始认真思考在云梦城可持续发展的营生。总不能一直靠“看心情”行医,那样太扎眼,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果然,麻烦没让他们等太久。
第二天下午,张南竹刚在城南另一条相对安静的街角支起他那“疑难杂症”的破布幌子,还没来得及开张,街口就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昨天狼狈逃窜的刀疤刘,今天趾高气扬地走在最前面,身后除了那群鼻青脸肿的喽啰,还多了一个穿着八卦道袍、手持一柄桃木剑的中年人。这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阴寒气息,正是恶虎帮请来的玄骨上人。帮主奔雷虎也亲自压阵,带着十几个精悍帮众,浩浩荡荡,将街口堵了个严实。
行人商贩见状,纷纷躲避,瞬间清场。
“就是他!上人!就是那个妖道!”刀疤刘指着张南竹说道。
玄骨上人目光扫过张南竹,见他年轻,气息内敛,心中轻视了几分,沙哑着嗓子开口,带着一股子装神弄鬼的腔调:“无量天尊?哼,哪来的野道士,不知天高地厚,敢在此地撒野,伤我恶虎帮的朋友?今日贫道便替天行道,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法术!”
张南竹还没说话,黑皇先不乐意了,打了个响鼻,嗤笑道:“哟呵,这年头什么歪瓜裂枣都敢自称上人了?身上那股子尸油味儿,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修炼的什么旁门左道,也敢在我小弟面前摆谱?”
玄骨上人被一头驴嘲讽,脸色顿时铁青。他不再多言,冷哼一声,示意手下在街心迅速摆开一个简易的法坛——一张破桌子,铺上画着扭曲符文的黄布,摆上香炉、烛台、几面小旗和一个黑漆漆的陶罐。
他脚踏蹩脚的罡步,桃木剑挥舞,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些含糊不清的咒诀。随着他的动作,周围凭空生出一股阴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天色似乎也暗了几分。那黑陶罐里更是冒出缕缕黑烟,黑烟扭曲,隐隐化作几张痛苦嘶嚎的鬼脸,朝着张南竹扑来!
“鬼!鬼啊!”恶虎帮的帮众哪见过这场面,虽然知道是己方术士的手段,也吓得两股战战,连连后退。奔雷虎和刀疤刘也是面色发白,强撑着站在原地,看向玄骨上人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周围躲在店铺里偷看的人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以为真的撞见了妖邪。
“雕虫小技。”张南竹撇撇嘴。这玄骨上人不过是勉强引气入体的水准,连炼气期都算不上,靠着一手粗浅的驭鬼术和简陋的幻音、阴风阵法吓唬凡人。那所谓的恶鬼,不过是收集了些许残魂怨念,连形体都凝聚不稳,对付普通人或许能吓破胆,对修士而言,简直是笑话。
他甚至连法诀都懒得掐,神识微动,一股更精妙的幻术力量后发先至,笼罩了整个街口,覆盖了玄骨上人那点可怜的幻术效果。
在玄骨上人和恶虎帮众人眼中,那几张扑向张南竹的鬼脸突然在半空中一滞,然后迅速调转方向,发出更加凄厉恐怖的嚎叫,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们自己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上人!鬼……鬼怎么回来了?!”刀疤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玄骨上人也懵了,他拼命摇动铃铛,挥舞桃木剑,试图重新控制鬼影,却发现那些鬼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反而对着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而在张南竹施加的幻术影响下,恶虎帮众人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在奔雷虎眼里,身边的刀疤刘突然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要找他索命的厉鬼;在刀疤刘眼里,旁边的奔雷虎则变成了昨天那个让他出尽洋相的小道士,正对着他狞笑;在其他帮众眼里,身边的同伴要么变成了恐怖的怪物,要么变成了欠他钱的仇人,要么就是抢他女人的对头……
“妖孽!受死!”奔雷虎怒吼一声,拳头就朝着“厉鬼”刀疤刘砸去。
“小杂种!我跟你拼了!”刀疤刘也不甘示弱,抽出短刀朝着“小道士”奔雷虎捅去。
“敢抢我婆娘?打死你!”
“欠钱不还?纳命来!”
……
恶虎帮的精英打手们,在空旷的街心,上演了一场全武行。他们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拼命地攻击着自己眼中的“敌人”,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玄骨上人更惨,在他眼里,那些失控的鬼影正疯狂地撕咬他的身体,吸食他的阳气。他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在法坛周围乱窜,桃木剑丢了,铃铛也掉了,道袍被自己踩得稀烂,嘴里胡乱地喊着:“祖师救命!鬼王饶命!贫道再也不敢了!”
那几张真正的残魂鬼脸,早就在张南竹一丝纯阳气息的冲击下烟消云散了。
张南竹不知何时,已经轻飘飘地跃上了旁边一间店铺的屋顶,悠闲地坐了下来。他甚至从储物袋里摸出了昨天没喝完的半壶酒,又从油纸包里拿出酱牛肉,美美喝了一口,吃了起来。
黑皇也吭哧吭哧爬了上来,虽然姿势不雅,但好歹上来了。它看着底下那群自相残杀、丑态百出的恶虎帮众和那个疯疯癫癫的术士,乐得直跺蹄子:“哎呦喂!笑死驴了!你看那个刀疤脸,把他大哥当仇人砍呢!还有那个术士,自己掐自己脖子干嘛?哈哈哈哈!”
张南竹抿了口酒,看着底下这出由他亲自导演的闹剧,对黑皇说道:
“看见没,打架斗法,那是粗人干的事。兵不血刃,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才叫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