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汹涌的海浪总是给人雄心壮志,又或背井离乡的孤独。这两种心情通常是一同出现的,而我也是如此。
“朋友,有空一起吃饭吗,我就是那片大陆的本地人。”椿先生热情地说。
“其实,我也算得上。”我喃喃自语。如果在那片大陆战斗过,并且是只有六岁时,恐怕我并不是什么土生土长的奥图姆人,而是和威尔吉斯、银钩有相同的故乡,瓦图尔。
我轻轻用舌尖抵着上颚。我喜欢这个发音,它听起来是个富饶而具有异域风情的魅力大陆,机遇与梦想,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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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哪年,离奇的物件都是用来确立地位的良好契机。尤其是商人和贵族们。
船行了足足一两个小时,一切都实在太无聊了,我花了一半的时间来看着海水,思考海底可能出现的奇妙生物,我想,是否能见到已经解决的生物呢?是否存在穿越前世界并不存在的生物呢?
但很快我就乏味了。比起自己发呆,恐怕偷听别人对话更有意思,而且,在贵族之间,似乎这并不是无礼的举动,毕竟那些话就是说给路人听的。
我还没有翻看精装的“成为更好的骑士”教程,或者叫什么的有趣书本。我将其带在身边,总会有时间看的。但是我忘记考虑了这会导致糟糕的晕船。
甲板中心,椿先生和商人们攀谈着,迎合着,时不时用几句听不懂的话夸赞对方手里的玛瑙又或玉雕的精致人像。当
可是他迟迟没有拿出自己的“稀罕货”。不过,很快,他便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他只想过给我看。
等所有人无趣地走开,他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片叶子,“老乡,你应该没见过这个。”
那只是一片叶子。
“叶子。”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初次学习语言的孩子那样骄傲而坚定地说,好像这个答案意味着隐藏了很久的真理被人们发现。
“仔细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似乎预料到了我这样回答。
我注意到了。叶子背面,或者说,本身的正面,被他朝下放置的地方,有许多白色的缝线。
不,那不是缝合线,而是仿佛生长出来,根一般悬挂在叶子上的白色短丝。真菌寄生。
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大概是被寄生的蚂蚁聚集在那片叶子上,随后被消化殆尽,只留下了白色菌丝。
椿先生点了点头,“很稀奇吧?”
“真是恶劣又聪明。”我轻描淡写地说,用那种约翰常用来开领主身份玩笑的语气,像个贵族那样说,“这并没有风度,上帝保佑这些可怜的生物。”
可是我怎么不算寄生的真菌呢?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在已经不知去向,剩下的则是我,我们这些穿越者,带着这具身体走向我们自己的目的,受伤、治愈、满足、痛苦……
“我听说你是草药师的学徒,我很好奇这是怎么样的病。”椿先生试探地问。
“哦?算不上,我只是个不好好学习的借住客。”我回绝到,他的情报能力强得可怕,我想,就在寥寥几句话中就可以知道这些,就算是一名商人也是超凡的实力。
“那是什么———”
随后是一阵惊呼。
我转过头去,在我们的后方,半边天都变成了漆黑而发青的不祥颜色,而海与天的交界处模糊成一团。
扑面而来的是冷而潮湿的风,海的味道已经完全侵入我的味蕾,于是自然地被我的味蕾忘却。
我眯起了眼睛。
密密匝的,是雨。
糟糕。我的斗篷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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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威尔吉斯用一种可怜而有些好笑的语气说。
“你问我……”银钩忍不住用带有家乡口音的话说,“喂……”
“再见。”苏西见两人不打算继续和自己说话算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下关上了门。这对他细细的胳膊来说简直是一次试炼。
随后是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该死,他们终于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我们去旅行吧。”银钩说。
“先去海边,就像你说的那样。”威尔吉斯望着天空,仿佛心思已经在九霄云外,“走。”
“你正常点,你应该开心!”银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事情解决了!”
“从哪里走啊,从哪走。”威尔吉斯喃喃自语,“从哪里来,就从哪里走……这是一句谚语。”
“行了吧!从奥图姆北边……你骑着马载我,这样路费少些……”银钩俏皮地笑了笑。
“如果不战斗,我还有什么意义呢?”威尔吉斯继续说,“以后就不用拿剑了吗。”
“战斗的意义就是不战斗,威尔。”银钩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清醒一下好吗?我们要自由了!”
“可是我花了那么多努力提升剑术。”
“别傻了。”银钩拍了一下他的腰,吐露了心声,“我只是让你现在好好开心,战斗怎么可能结束。”
“也是。”威尔吉斯说。
而苏西家的二楼,无人注意的,一个穿着夸张的红色长武装衣的圆脸、小眼睛,可以被称之为无比熟悉的面孔的人笑着一闪而过。
那是贝尼弗,挑衅多次却总是以倒霉的形象失败离场的自信流浪剑士。他的腿被安上了丑陋的木头架板,仿佛一个制作粗劣,露出了骨头的人偶,但是他走起路来速度丝毫不减。
“等着吧你,威尔吉斯?”他冷笑着说,“看我怎么干爆你们!”
他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小包,摸到了什么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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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几天前,桑吉踏上旅途前夕。
树荫遮盖下,密林如同傍晚一般阴冷黑暗,刻碑人家的小屋隐约地在灌木中倚着,小屋的背后则是高高的悬崖。屋侧,成堆的石材垒砌成如同堡垒一般的墙壁。
如果不认真观察,恐怕会把这里当作一座废弃的古城堡的断壁残垣。
“小小的监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吧?”凯特拍了拍罗宾的肩膀,“骗子那边怎么样了。”
“’椿‘已经去了。”罗宾刻意强调了第一个字,语气难得有了起伏。然而他的表情上没有反映出任何情感,推开了门。
“你好,很抱歉提前到访。”
屋内,是刻碑人。他站起身,朝着罗宾行了个抱拳礼,“新朋友,你好,我收到你的信了。请问你是———”
“罗宾的好友罢了,没什么。”凯特坐下,“我们,现在是流浪者。不过,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和你一块的那个年轻人呢?”刻碑人好奇地问罗宾。
凯特意味深长地挑起眉毛看着罗宾。
“有些事走了。”
“走了?”刻碑人拉开椅子,示意两人坐下,“我们慢慢说。
“远途旅行。”罗宾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扶着下巴望了一眼凯特,“比海的边界更远。”
“有趣的谚语。”刻碑人说,“那听起来真够远的。”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