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景彦靠在床头,听着周颂宜条理清晰地规划着寻找药材的事宜,竟比镇上药铺的坐堂先生还要专业。
他原本因伤口隐痛而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眼底不自觉泛起暖意。
“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寻曼陀罗花。”他打断她的话。
“安县郊外的黑松坳,往年猎户闲聊时似乎有人见过这种花。”
周颂宜手中的药臼猛地一顿,抬头瞪着他,“你伤口还没好利索,怎么能去山里?那路崎岖得很,万一扯裂了伤口怎么办?”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按住他的膝盖,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筋骨尚未完全愈合的创口,“听话,你在家好好养着,我让二柱跟着我去就行,他腿脚麻利,能帮我搭把手。”
褚景彦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那里还带着捣药留下的薄茧。
“我跟你一起去,也能帮你辨辨方向,再者说,经过这几日你的调理,我已经不用拄拐了。”
他掀开被子,缓慢却稳当地站起身,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状况,“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你添乱。”
他的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不容拒绝的认真,那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担忧。
周颂宜看着他苍白却坚毅的脸庞,终究还是软了心肠,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答应我,路上不许逞强,哪怕只是觉得有一丝累了,咱们就立刻停下来休息,不许硬撑。”
“好。”褚景彦笑着应下,指尖趁势轻轻勾了勾她的手心,像孩童般带着点顽皮。
周颂宜脸颊瞬间泛起红霞,像被胭脂染透,连忙抽回手,起身慌乱地收拾桌上的药碗。
“我去把碗洗了,一会再跟二柱说一声,让他提前准备好药篓和镰刀。”
她转身走出房门时,褚景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浅蓝色的衣角消失在院角的桃树下,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暗忖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这不仅是因为她救了自己,更因为这份日渐清晰的心意。
正收拾着灶台的王大娘见周颂宜端着药碗进来,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个儿媳整日里捣鼓些奇奇怪怪的草药,此刻见她要进山,更是满肚子疑虑。
“阿宜啊,那黑松坳可不是好去处,听说常有野兽出没,你一个妇道人家去那里太危险了,要不还是让景彦在家歇着,我陪你去吧?”
周颂宜一边刷洗药碗一边笑着回应,“娘,没事的,二柱跟我一起去,景彦也想跟着活动活动筋骨,他总待在家里也不利于恢复。”
“他那身子骨能行吗?”王大娘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这才好利索些就往山里跑,万一再伤着可怎么好?再说你找那什么曼陀罗花,我听老辈人说那是毒花,碰不得的,你要它做什么?”
“娘,这花虽有毒,但用得好能当药材,景彦的伤口要想彻底愈合,还得靠它配药。”
周颂宜知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只能捡要紧的解释,“您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和景彦出事的。”
王大娘还想再劝,就见褚老太慢悠悠走进了厨房。
她往灶门口的小板凳上一坐,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周颂宜:“阿宜啊,不是奶奶多嘴,景彦的伤可经不起折腾。”
“奶奶,我知道您担心景彦。”周颂宜擦干净手,蹲到褚老太面前,语气诚恳。
“但这些法子都是我从家里留下的医书上看来的,真的能治好景彦的伤。您看他这几日是不是精神多了?等我找齐药材配好药,他很快就能痊愈了。”
褚老太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又想起孙子这几日确实气色好了不少,终究没再反对。
只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只是进山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别让家里人惦记。”
一个时辰后,周颂宜背着沉甸甸的药篓,带着挎着镰刀的二柱和步履稳健的褚景彦往郊外的黑松坳走去。
二柱一路上都叽叽喳喳没个停,一会儿弯腰捡起块奇怪的石头,一会儿又指着树上的鸟儿发问。
“嫂子,那曼陀罗花真的像喇叭吗?会不会开得比咱们家的牵牛花还大?”
没等周颂宜回答,他又紧张地往四周张望,“这林子里真的有野兽吗?要是遇到狼怎么办啊?”
周颂宜被他问得没辙,只好耐心解释。
“曼陀罗花大多是白色或紫红色的,花瓣确实像喇叭,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气,但这香气不能多闻,闻多了会头晕。咱们一会儿找的时候,都仔细些,别乱碰,它的汁液有毒。至于野兽,咱们只要不主动招惹,一般不会有危险,二柱你拿着镰刀也能防身。”
褚景彦走在周颂宜身侧,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遇到布满碎石的路段,还会弯腰把碍事的碎石踢开。
他的动作自然又轻柔,仿佛做过千百遍一般。
二柱看在眼里,悄悄凑到周颂宜身边,压低声音打趣:“嫂子,你看大哥对你多好,比护着自家宝贝还上心呢!以前大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也就对你不一样。”
周颂宜瞪了他一眼,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别瞎说,景彦只是怕我摔着。”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悄悄瞥了眼身旁的褚景彦,正好对上他看来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假装看路。
褚景彦听到二柱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暖意更甚,却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前面探路,用镰刀劈开挡路的荆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颂宜的目光,那目光柔软又温暖,让他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三人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黑松坳。
这里草木茂盛,野花遍地,各色不知名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周颂宜放下药篓,“咱们分头找,注意看那种喇叭形状的花,记住要含苞待放的,全开的药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