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调转马头,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狂奔起来,仿佛想借此甩脱那噬心的痛苦。
镇国将军府侧门的小院,灯火未熄。
玉蕊穿着一件薄纱衣裙,站在廊下等待。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天气极冷,玉蕊却穿得这般单薄,薄纱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眉眼间带着刻意的妩媚,显然是故意为之,想吸引他的注意。
当院门被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带着一身凛冽寒气与浓重酒气的许津南踉跄闯入时,玉蕊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被冻结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猩红,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狰狞的戾气。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桌边,抓起茶壶对着壶嘴便猛灌了几口冷茶,水渍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
换作往日,许津南或许还会动些心思。
可今日他满心都是周颂宜,看着玉蕊这般刻意讨好的模样,只觉得厌烦,连半点心思都没有,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多看一眼。
玉蕊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许津南冷漠的背影,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火气。
前阵子,她听说京里有些高门主母,会秘密害死府中的姨娘小妾,以防她们争宠夺位。
她心里害怕,便想着多生几个孩子,若是能再给许津南生几个儿子,侯府定会看在她孕育子嗣有功的份上,把她抬为贵妾。
这样一来,日后即便府里的主母心狠手辣,她有孩子们撑腰,也多了些底气,不至于任人拿捏。
可没成想,许津南最近对她愈发冷淡,今日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是没心思与她亲近。
“爷……”玉蕊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接过他解下的沾着雪沫的披风。
“宫宴结束了吗?您……您喝多了,妾身去给您煮碗醒酒汤……”
“滚开!”
许津南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玉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转过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那目光里的厌恶和烦躁毫不掩饰:
“你看看你,除了整天琢磨这些没用的,你还会做什么?嗯?
穿红着绿,涂脂抹粉,一副勾栏做派,你以为这样就能比得上她一根手指头吗?”
玉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刺得浑身一颤,委屈、愤怒和长久以来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又是周颂宜?
许津南,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这破院子,你心里却只惦记着那个贱人!她到底有什么好?”
“你给我住口!”
许津南猛地逼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再说她一句试试?
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就是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初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哄得我……哄得我……”
他气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却哽在喉头,说不下去。
难道要他亲口承认,自己为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抛弃了真正的明珠?
玉蕊疼得脸色发白,却被他话语里极致的贬低和比较刺激得彻底失去了理智,她尖声哭喊起来:
“是,我是上不得台面,我是丫鬟出身。
可当初是谁说要把我从周家赎出来?是谁信誓旦旦说会护着我?是谁让我怀了孩子?
许津南,是你!是你把我拉到这见不得光的地方!
现在你厌了,烦了,就想一脚踢开我去找旧情人?
我告诉你,没门!
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甩开我们母子!”
她用力挣扎着,指甲在许津南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你以为你现在回头,周颂宜就能看得上你?别做梦了!
她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是状元夫人,你算什么?
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只能拿我们母子撒气的懦夫!”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玉蕊脸上,打断了她恶毒的咒骂。
玉蕊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迅速红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的男人。
“贱人!”
许津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但最终,他还是猛地甩开了她,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玉蕊瘫软在地,捂着脸,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
许津南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哭泣的女子,再看看这间充斥着廉价香粉和怨怼之气的小院,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恶心涌上心头。
他当初,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带着一身滔天的怒意,再次冲入了寒冷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