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被刘管家攥着胳膊拉进大堂时，秦知珩只觉得小臂传来一阵生疼，对方的手指像铁钳似的，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直到刘管家终于松开手，他才揉着发红的胳膊，皱眉追问，语气里满是疑惑。
刘管家却没回答，目光在空旷的大堂里扫了一圈，没看到秦老爷的身影，语气当即又急了几分：“老爷呢？他人在哪？”
“爷爷刚刚去了书房，说要处理点事。” 秦知珩看着刘管家惨白如纸的脸，还有那眼底藏不住的慌乱，心里也泛起一股不安，刘管家跟着秦老爷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此紧张不安倒还真是头一回。
“我去找老爷！” 听到‘书房’二字，刘管家转身就要往大堂后门走，脚步都有些踉跄。
可刚迈出两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折返回来，抓着秦知珩的胳膊，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少爷！您现在立刻去巡捕局！能叫多少人就叫多少人来，越快越好！一定要快！”
“什么？” 秦知珩彻底愣住了，眉头拧成一团，“好端端的叫巡捕局的人来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
他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有麻烦，以秦府的势力，也犯不着兴师动众叫巡捕。
刘管家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终于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刚刚...在东巷口，刘景龙父子...被人杀了。”
“什么？！” 秦知珩的声音瞬间拔高，脸上满是震惊，“谁干的？是仇杀还是劫财？现场怎么样了？”
刘景龙好歹是苏城有头有脸的商人，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杀害，这要是传出去，整个苏城都会乱起来。
“...” 刘管家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那个名字，只是急切地推了推秦知珩：
“这您就别管了！总之先去叫人！晚了...晚了就真来不及了！那煞神要是回了秦府，咱们谁都活不了！”
一想起张凡穿着作战服时那冰冷的模样，他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绝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存在，只有巡捕局的人以及枪或许才能有点用。
秦知珩看着刘管家眼底的恐惧，知道事情绝不像‘刘景龙被杀’这么简单。
他本想再追问，可听到“谁都活不了”这五个字时，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说着，他抓起放在桌案上的礼帽，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突然从阁楼上传来：
“慢着！”
秦知珩和刘管家同时一怔，抬头望去，只见秦老爷不知何时站在了阁楼的栏杆旁，手里还拿着那只常用的翡翠鼻烟壶，目光平静地看着楼下两人，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知道了一切。
“先上来吧。” 秦老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有什么事，到书房里说。”
刘管家愣在原地，本想劝老爷先叫人防备，可对上秦老爷那沉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秦知珩也有些意外，但很快稳住心神，对刘管家道：“刘叔，先跟我上去见爷爷吧，他既这么说，定有考量。”
他知道爷爷心思缜密，或许早就猜到了事情的首尾。
刘管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跟着秦知珩往阁楼楼梯走。
踏上台阶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当初正是秦老爷让他去跟踪张凡，还特意嘱咐 “别闹出人命”。
难道...老爷早就知道张凡不简单？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发颤，脚步也愈发沉重。
两人走进书房，满屋的雅致与贵气扑面而来：梨木书柜满是线装古籍与烫金孤本，紫檀书桌上摆着雕纹端砚、象牙狼毫与前朝青瓷笔洗，窗边圈椅铺着暗纹云锦，黄铜鹤形香薰飘着檀香，墙上名家字画透着悠远意境。
秦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鼻烟壶，抬眼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刘管家不敢隐瞒，尽管声音发颤，还是把东巷口的惨状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张凡穿着怪异甲胄、手撕轿车、拧断刘景龙父子脖颈的细节，全都没落下。
“刘叔...你莫不是发了癔症？” 秦知珩听得目瞪口呆，满脸惊诧，“哪有人能徒手撕轿车？这也太离奇了！”
“少爷，我若有半句虚言，甘愿不得好死！” 刘管家垂着头，语气却无比郑重，随即转向秦老爷，急声道，“老爷，那张凡绝非常人！他要是回了秦府，咱们秦府恐怕危矣啊！”
可听完这一切，秦老爷依旧面色如常。作为支撑秦府数十年的支柱，他见惯了风浪，早已养就处变不惊的气度，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吟。
“你如何确定那是张凡，而非刘景龙的其他仇家？”
沉吟良久，秦老爷才开口，目光却望向书房的窗户，窗外的天空早已暗透，几颗星辰的微光隐约在云层后闪烁，映得他的眼神愈发深邃。
“刘景龙被抓时，曾高声喊出‘张凡’的名字，那人既没否认，也没反驳！” 刘管家连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地补充，
“而且那人虽力大无穷，可身形不算高大，看着与张凡的身量差不多，而且关键是，对方是刚坐上车没多久就被人截杀，时间上确实是太巧合了点。”
“这未免太离奇了。” 秦知珩皱紧眉头，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孩子看着文静，怎么会是天生神力？你说的怪异面具、带红光的孔洞，又是什么东西？总不能是话本里写的‘神兵利器’吧？”
他不是不信刘管家，只是这描述太过匪夷所思，远超寻常人的认知。
“够了！” 没等刘管家辩解，秦老爷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尽管确实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但秦老爷心里已经确定，刘管家所说的并不是假话，而且那个‘凶手’大概率就是张凡。
有些事不需要证据，巧合的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想到这，秦老爷抬眼看向两人，缓声问道：“说起来，那个孩子来到咱们秦府，有多久了？”
秦知珩与刘管家皆是一愣，他们自然知道 “那个孩子” 指的是张凡，可眼下正讨论着“张凡杀人”的危机，老爷怎么突然提起他来秦府的时长？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回老爷，快四年了。” 刘管家最先反应过来，躬身答道，“四年前，胡大带着他来的，说是自家外甥，没了爹娘，一个人放在乡下不放心，就想着带到城里养着。”
“四年了啊...” 秦老爷缓缓站起身，动作虽慢，每一步却依旧透着历经风雨的沉稳。
刘管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搀住他的胳膊，指尖却忍不住发颤，心里的疑惑像团乱麻，既怕张凡回来伤人，又摸不透老爷此刻的心思。
秦老爷望着窗外缀满星辰的夜空，眼神渐渐朦胧，恍惚间似又回到四年前那个飘着细雪的清晨，胡大领着个瘦小的孩子站在大堂里，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眉眼清秀，却半点没有同龄孩童初到陌生地方的怯意。
别的孩子见了他这秦府老爷，要么躲在大人身后，要么眼神躲闪，可那时候的张凡，眼里只有好奇与打量，唯独没有‘恐惧’二字。
“真是老了啊。”
秦老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指尖轻轻叩了叩袖口，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从商海浮沉到官场周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偏偏漏看了这个藏在孩子皮囊里的‘异类’。
这哪是蒙尘的明珠，分明是带着锋芒的‘魔主’，只是前些年都把利爪收在了温顺的表象下。
“等那孩子回来，让他来见我。” 想通这层关节，秦老爷哑然一笑，转头对刘管家吩咐道。
“老爷，这...” 刘管家身子猛地一僵，连忙劝阻，“那孩子连人都敢当众杀，万一...”
“你啊，就是被吓破了胆。” 秦老爷挥手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你好好想想，他来秦府四年，若真有歹意，你我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秦府那些下人，又怎能安然无恙？”
刘管家闻言一愣，脸上的慌乱渐渐褪去。
是啊，张凡若想动手，秦府上下没人能拦得住，可这四年里，他除了读书、帮胡大干活，连半点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况且他要杀刘景龙父子，有的是悄无声息的办法。” 秦老爷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秦知珩，故意顿了顿，
“大可等刘氏父子回了家，趁夜深人静动手，既没人看见，也不会惹来巡捕局的麻烦，可他偏要选在闹市口，用最暴烈的方式动手，还故意让你活着回来报信，你说，他图什么？”
刘管家和秦知珩都愣住了，之前只顾着后怕，竟没往这层想。
刘管家突然想起，方才张凡与他擦肩而过时，明明可以直接动手，杜绝他泄密的可能，可最后却偏偏放了他，这分明是故意的！
“这孩子，是在跟咱们摊牌啊。” 秦老爷眼中笑意渐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
“他故意露出实力，是想让咱们看清他的底线，谁惹他，谁就得死，但他也留了余地，没伤你，也没动秦府的人，是想告诉咱们，他不是敌人。”
秦知珩这才恍然大悟，之前的疑惑尽数解开：“爷爷是说，张凡故意当众杀人，既是为了报复刘景龙，也是为了让咱们知道他的能力，表明他对秦府没有恶意？”
“正是。” 秦老爷点头，眼神里透着几分欣慰，
“我当初留他在府里，不过是看他可怜，又觉得这孩子眼神不一般，想给胡大一个面子，没成想，这四年的善意，倒让咱们秦府得了个‘意外收获’。”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郑重，目光扫过秦知珩与刘管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等他回来，不管多晚，都立刻带他来见我，另外，今天这事到此为止，除了咱们三个，府里再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半分细节。”
秦老爷顿了顿，指尖点了点桌面，继续道：“那孩子当时戴着面具，没露脸，摆明了是故意留了余地，只要咱们秦府守口如瓶，不往外泄露半个字，巡捕局就算查破天，也查不到他头上，你们俩记清楚了？”
“是！” 秦知珩与刘管家齐声应下，腰杆挺得笔直。
此刻两人早已没了之前的疑惑和慌乱，只剩下对秦老爷心思的佩服，既护住了张凡，也守住了秦府的安稳，一举两得。
刘管家更是松了口气，之前对张凡的恐惧，此刻尽数化作了敬畏。
有老爷这话，不仅不用担心张凡回来伤人，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事，让秦府多了个‘靠山’，实在是意外之喜。
秦老爷看着两人的模样，微微颔首，又补充道：“尤其是胡大那边，别让他察觉出异常，免得他担心，张凡若是跟他提了什么，也不用多问，只当不知道就好。”
“明白！” 两人再次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