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五十分，雨彻底停了，只留下湿漉漉的地面和沁入骨髓的寒意。废弃农场安全屋的厚重铁门无声滑开，几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鱼贯而出，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迅速消散在荒野的阴影中。
林深打头，穿着那身略显笨拙的“局部频率中和服”，外面套着战术背心，脸上涂抹着厚重的油彩。紧身服带来的微弱电流感让他皮肤有些发麻，效果未知，但别无选择。他身后是秦望舒和四名精挑细选出的“暗线”队员，代号“山猫”、“铁砧”、“响尾蛇”和“渡鸦”。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装备摩擦和脚步压过湿草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陈诺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冷静而清晰：“已接管区域民用监控节点，路线干净。距离目标外围警戒线还有两公里。电磁脉冲发生器已就位，倒计时同步开始。”
没有月光，只有稀疏的星光勉强勾勒出远山和废弃工厂那庞大而狰狞的轮廓，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植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处工厂的化学残留气味。
小队以分散队形快速潜行，借助地形和残破的建筑废墟作为掩护。林深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除了陈诺的提示和同伴的呼吸，便是荒野里虫豸的鸣叫和风吹过枯草的呜咽。中和服似乎起了一些作用，至少那种之前在塔区感受到的、无形的压抑感没有出现。
距离目标一公里时，陈诺再次提示：“进入潜在生物传感器扫描范围，减缓速度，注意规避红外与震动感应区。管道入口在你们十点钟方向，两百米处，一个半塌的混凝土掩体后面。”
目标在望，气氛更加紧绷。众人如同贴地爬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个掩体。掩体后方，一个黑黢黢的、直径约八十厘米的圆形洞口出现在眼前，如同巨兽的呼吸道，里面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和铁锈味。洞口边缘布满了厚厚的、暗红色的腐蚀物和……那些熟悉的、在星光下反射着微弱幽光的磁性颗粒。
“管道内部结构极不稳定，腐蚀严重，注意脚下和头顶。中和服对直接物理接触的颗粒效果未知，尽量避免。”秦望舒低声提醒，她已经戴上了加强过滤功能的呼吸面罩。
林深打了个手势，“山猫”和“铁砧”率先钻入管道，进行前方侦查和路径加固。管道内壁湿滑粘腻，脚下不时踩到松动的锈蚀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手电光柱下，可以看到内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的磁性颗粒，仿佛某种怪异的巢穴。中和服传来轻微的、持续的震颤感，像是在与这些颗粒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前方十五米有坍塌风险，已标记。”“山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压得很低。
“检测到低频能量波动，与磁性颗粒共振频率吻合，强度在缓慢上升。”陈诺警告道，“它们在‘活跃’。”
必须加快速度！
林深示意后续队员快速通过。管道内部空间狭窄，转身困难，每个人都必须将装备紧抱在胸前，匍匐前进。刺鼻的气味即使隔着面罩也顽强地钻入鼻腔，带着灼烧感。秦望舒一边前进，一边用便携探测器扫描着内壁和空气，收集数据。
突然，整个管道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顶簌簌落下一些锈渣和灰尘。
“不是我们引起的！”“响尾蛇”急促报告。
“外部有情况！”陈诺的声音陡然拔高，“基地东南方向，距离你们约一点五公里，发生小规模爆炸！能量特征……是我们的制式炸药！有另一支队伍在强攻！”
什么？！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刘局安排的佯攻？还是……张振？或者是别的势力？
混乱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不管他们！我们继续！”林深低吼，“陈诺，电磁脉冲准备！原计划不变！”
管道内的震动似乎加剧了，那些磁性颗粒发出的幽光仿佛也明亮了一丝。中和服的震颤感变得更加强烈，甚至开始产生低沉的嗡鸣。
“频率干扰在加强！中和服快到极限了！”秦望舒急声道。
“距离出口还有五十米！”“山猫”报告。
“脉冲倒计时，三十秒！”陈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碾过。管道仿佛活了过来，在脚下不安地蠕动。嗡鸣声越来越大，开始直接冲击耳膜，带来眩晕和恶心感。
“二十秒！”
“前方看到出口光亮！”
“十秒！”
林深已经能看到管道尽头那片相对开阔的、弥漫着浑浊水汽的空间——废弃处理池。
“五秒！”
“所有人，抱头，闭眼，张嘴！”林深厉声下令！
“四！”
“三！”
“二！”
“一！脉冲发射！”
没有任何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以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扫过！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耳中和脑海深处爆开一团无声的、极致的白光！
管道内壁上那些幽蓝的磁性颗粒，光芒骤然熄灭！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
中和服停止了震颤。
“窗口期开始！最多九十秒！快！”陈诺的声音带着嘶哑。
“走！”林深第一个冲向管道出口，纵身跳入下方齐膝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浑浊液体中。其他人紧随其后。
废弃处理池面积很大，连接着数个类似的管道出口。池底是厚厚的淤泥和废弃物。对面墙壁上，有一扇锈蚀的、看起来早已废弃的金属维修门，那是通往基地内部的预定入口。
“铁砧，爆破准备！其他人警戒！”林深快速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脉冲过后，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他们涉水而行的哗啦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山猫”和“响尾蛇”占据左右制高点，枪口指向黑暗中的其他管道口和池壁上方。“渡鸦”则紧张地盯着能量探测器。
“爆破设置完成！”铁砧报告。
林深点头，正要下令。
突然！
秦望舒猛地抬起手，指向池子对面，另一个较小的管道出口，声音带着一丝惊疑：“那里……有东西刚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那个黑黢黢的管道口，浑浊的水面正荡开一圈圈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正向着他们……或者向着那扇维修门，潜行而来。
不是队友。不是已知的防御机制。
那是什么？
林深握紧了手中的枪，刚刚因脉冲成功而稍缓的心跳，再次狂飙起来。
九十秒的窗口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