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走出真空壁垒的消息，如同在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巨石。
他并未刻意张扬，但那股历经生死淬炼后、内敛而磅礴的气息，以及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实的混沌眼眸，让所有见到他的青云城核心成员，心中都莫名一定。
洛无弦再次被请入城主府议事殿。
这一次，她月白道袍上沾染了未曾完全洗净的血迹，清冷的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灼。
她身后只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四海阁精英，显然此行隐秘而仓促。
“陆城主安然无恙，实乃幸事。”
洛无弦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清脆，却少了以往的疏离，多了几分凝重，“阁老重伤前，曾以秘法传讯，命我全力促成与青云城的同盟。
四海阁愿接受城主条件，共享所有相关情报。”
她取出一枚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玉简，置于桌上。
“此乃四海阁数千年来收集的，关于上古‘锁灵之战’、‘灵源烙印’起源、‘清道夫’降临以及‘影殿’历史的绝密卷宗副本。
此外……”
她又取出一张非丝非帛、触手冰凉的地图，缓缓展开。
地图上山川地貌栩栩如生，更令人惊异的是，上面标注着数个闪烁不定的光点，其中一个最大的、散发着墨蓝色幽光的点，赫然位于中州腹地，联盟总坛的核心区域！
“此乃‘周天星迹图’，可实时显示九州范围内，与已知几种禁忌力量相关的能量聚集点。
这个墨蓝光点，便是联盟总坛内的‘污秽暗斑’，其能量等级……正在急剧攀升！”
陆衍目光扫过玉简和星迹图，最后落在那不断搏动、仿佛活物般的墨蓝光点上。“它在成长？”
“不错。”洛无弦语气沉重，“根据观测，近半月来，其活跃度提升了三倍不止！阁老推测，联盟很可能在主动喂养，甚至……试图控制它！他们疯了！”
控制污秽之源？
联盟的高层，到底想做什么？
是为了获得对抗四海阁、乃至对抗“清道夫”的力量？还是有着更疯狂的目的？
陆衍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四海阁如今能提供多少支援？”
“阁老闭关，总部遇袭，四海阁内部亦不稳，能调动的明面力量有限。”
洛无弦直言不讳，“但我可调动三艘‘破云梭’，百名金丹期以下的精英弟子，以及部分情报网络供城主驱策。
更重要的是……”
她看向陆衍，眼神锐利：“阁老让我转告城主，‘星轨所指，即是归途’。
他说，您手中的钥匙，或许能打开那扇……被尘封的门。”
星轨所指？钥匙？门？
陆衍心中微动，看向怀中那沉寂的融合器物。
四海阁的阁老，知道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足够了。”
陆衍起身，“三日后，我会亲自前往联盟总坛，探查那‘暗斑’。”
“什么？！”
洛无弦美眸圆睁，“城主，联盟总坛如今龙潭虎穴，元婴老祖可能不止一位！您孤身前往，太过凶险！”
“不是孤身。”
陆衍目光扫过殿外，“有些人，需要一场真正的烈火来淬炼。
而且……”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三日后，夜。
青云城西门悄然开启，没有灯火，没有送行。
三艘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符文内敛的“破云梭”如同幽灵般滑出城门，无声无息地没入沉沉的夜色。
梭舱内，气氛凝肃。
焦屠和他精心挑选出的五十名青云卫精锐，如同五十尊石雕，默然擦拭着手中的兵刃符箓，煞气内敛。
柳芸也在其中，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怀中紧抱着数个密封的玉盒，里面是她根据真空壁垒特性，紧急研制出的几种特殊符箓。
陆衍坐于主位，闭目养神。
融合器物悬浮在他身前尺许，缓缓旋转，内部星图与洛无弦提供的星迹图隐隐呼应，指引着方向。
破云梭速度极快，撕裂云层，将南疆的群山飞速抛在身后。
梭身符文闪烁，不仅隐匿行踪，更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着灵源烙印网络的追踪。
一路无话。
越是靠近中州，空气中的灵气越发浓郁，那淡金色的烙印网络也越发清晰、坚固，如同天罗地网。
但凭借星轨仪的干扰和破云梭的隐匿，他们如同游鱼，在这张巨网的缝隙中悄然穿行。
五日后，破云梭降低高度，潜入一片连绵不绝、云雾缭绕的巍峨山脉。
这里已是联盟势力范围的核心边缘。
按照计划，破云梭将隐藏于此，陆衍带领焦屠和十名最精锐的青云卫，凭借柳芸的符箓和星轨仪的指引，徒步潜入联盟总坛区域。
就在众人准备离梭时，陆衍怀中那沉寂数日的融合器物，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球体内部的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锁灵镜碎片爆发出灼热的混沌光芒，直指山脉深处某个方向！
那不是联盟总坛的方向！
而是这片山脉更深处，一个在星迹图上并未标注任何异常的区域！
“怎么回事？”
焦屠握紧长刀，独眼警惕地扫视四周。
陆衍眉头紧锁，神识沉入器物。
一股强烈无比的吸引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苍凉、却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古老意念，顺着器物的共鸣，涌入他的脑海。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他！是另一块锁灵镜碎片？还是……别的什么？
计划被打乱了。
是继续按原定目标前往联盟总坛，还是循着这突如其来的感应，前往未知的山脉深处？
陆衍目光闪烁，瞬间做出了决断。
“焦屠，你带五人，按原计划，潜入联盟总坛外围，建立观测点，收集情报，不得擅自行动。”
“柳芸，你带其余人，留守破云梭，接应。”
“我单独去那边看看。”
“主人！”焦屠和柳芸同时惊呼。
“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
陆衍语气不容置疑，“若十日内我未归，或接到我的紧急讯号，焦屠立刻带队撤回青云城，柳芸启动破云梭自毁程序，绝不能落入敌手。”
他将一枚特制的、蕴含着一丝混沌星域之力的传讯玉符交给柳芸。
众人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陆衍不再耽搁，身形一晃，已出了破云梭，如同鬼魅般融入下方浓密的山林，向着那强烈感应的源头，疾驰而去。
山脉深处，古木参天，瘴气弥漫，妖兽的嘶吼隐约可闻。
越往里，灵源烙印网络变得越发稀疏、扭曲，仿佛这片区域被某种力量长期干扰、排斥。
融合器物的共鸣越来越强，指引着他穿过一片布满天然迷阵的毒瘴沼泽，越过一条奔腾着赤红色岩浆的裂谷，最终，在一面高达千丈、光滑如镜、仿佛被巨斧劈开的绝壁前，停了下来。
感应的源头，就在这绝壁之后。
陆衍深吸一口气，头顶混沌星域悄然展开，虽范围不大，却凝实无比。
他伸出手，触摸那冰冷的岩壁。
就在他指尖触及岩壁的瞬间——
“嗡！”
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仿佛由星辰构筑的古老祭坛。
而祭坛中央，悬浮着的，赫然是——
半面布满裂痕、却依旧流淌着纯净星辉的……锁灵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