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小筑环境清幽，竹影婆娑，确实是个适合静心研究药道的好地方。
然而，当盛木屿推开院门的刹那，即便以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性，眉梢也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院子倒是整洁，只是……墙角边、石阶旁，甚至窗棂上，都见缝插针地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灵植。
有些生机勃勃，散发着莹莹光辉；有些则蔫头耷脑，透着股半死不活的顽强。
它们显然是被随意栽下，带着一种“先种下再说”的潦草与任性。
这哪里是清修的院落，分明是个被临时征用的药圃。
沈星辞却对自己的“杰作”毫无所觉，他快走几步，推开主屋的门，一股更加浓郁复杂的药香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但桌案上、架子上，甚至地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玉盒石臼。
一些手稿散落着，上面画着潦草难辨的符文和药草图谱。
最显眼的是屋子中央，一个半人高的青铜药鼎立在那里，鼎身还沾着些许新鲜的药渣，显然不久前刚被使用过。
盛木屿的目光扫过这堪称“凌乱”的景象，最终落在沈星辞脸上。
沈星辞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小声道：“那个……来得匆忙，还没顾上好好收拾。”
他顿了顿，为了转移话题，眼睛一亮，跑到桌边拿起一个密封的琉璃匣，献宝似的捧到盛木屿面前。
“师兄你看！这是我用剑宗后山的‘星辰兰’和‘赤炎果’为主药，改良的‘流光凝血散’，效果比传统方子至少强三成！就是……”
他话音未落，盛木屿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两人回头，只见林惊羽师姐和张师兄等几个刚才收了丹药的弟子，正站在院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的景象，尤其是那个显眼的青铜药鼎。
“小师弟……你、你把这药鼎……搬到自己住处来了？”林惊羽指着药鼎，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可是放在公共丹房，给所有弟子学习炼丹基础用的大家伙！
沈星辞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嗯，丹房那边人来人往，太吵了，影响我思考。我跟管事长老说了一声，他就让我搬过来了。”
说了一声？
就搬过来了？
几位师兄师姐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那管事长老是出了名的古板严厉，对这尊祖师爷传下的药鼎更是爱护有加，等闲弟子连碰一下都要被训斥半天。
这小师弟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让长老点头，把这镇房之宝似的药鼎挪到个人住处？
盛木屿心中了然。
恐怕不是“说了一声”那么简单，多半是沈星辞露了一手让长老都叹为观止的炼药术，或是拿出了让对方无法拒绝的交换条件。
他看着沈星辞那副“这很正常啊”的无辜模样，心底那丝无奈又深了几分。
这小师弟，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能轻易打破常规的“麻烦精”。
“咳咳，”张师兄干咳两声，打破了沉默，笑着打圆场，“小师弟真是……勤勉！那个，我们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安顿好没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对对对！”其他几人也连忙附和，看向沈星辞的目光更加复杂，敬佩中带着点敬畏。
能轻易挪动宗门器物，还能精准送出每个人所需丹药的小师弟，绝非池中之物。
送走了几位心情复杂的师兄师姐，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星辞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盛木屿，脸上带着点期待被认可的忐忑：“师兄，我这里……还行吧？”
盛木屿的目光再次扫过这满院的“生机勃勃”和满屋的“琳琅满目”，最后落回沈星辞那双清澈见底、带着点小得意的桃花眼上。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沈星辞以为他会出言训诫这不合规矩时，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尚可。”
只是两个字，却让沈星辞瞬间笑逐颜开，像是得到了最高的褒奖。
“那师兄以后常来！”他得寸进尺地发出邀请，“我这里有很多好玩的新方子！”
盛木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转身，准备离开，让他这小师弟自己收拾这“尚可”的烂摊子。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衣袖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住。
回头，沈星辞仰着脸，手里拿着刚才那个琉璃匣，眼神亮得惊人：
“师兄，这‘流光凝血散’……你还没说要不要试呢？”
微风拂过，满院奇异的灵植轻轻摇曳，药香浮动。
盛木屿看着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再看看那据说效果强了三成的“新药”，第一次觉得，偶尔打破一下规矩，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
他抬手，接过了那个琉璃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