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陆郁离很早就醒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驱散了雨夜的阴霾。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循着记忆来到餐厅。
沈星辞已经坐在长餐桌的主位上了,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骨和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正在看一份纸质财经报纸,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氤氲着热气。
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浅金,那冷峻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但周身那股疏离感并未减少分毫。
看到陆郁离,他抬了抬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
洗干净的陆郁离,露出了原本精致的五官,浅褐色的头发柔软蓬松,穿着合身的白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色长裤,看起来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只是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湿润,看向他时,带着无法掩饰的依赖和试探。
“父亲。”陆郁离站在餐桌旁,小声地叫道,带着一丝不确定。
“坐。”沈星辞放下报纸,语气平淡。
陆郁离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林管家适时地出现,微笑着示意佣人布上早餐,精致的点心,温热的牛奶。
“小少爷,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有什么偏好可以告诉我。”他温和地说。
食物很美味,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但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你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下周入学。”沈星辞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在这之前,熟悉一下环境。林管家会负责照料你的日常。”
“是,父亲。”陆郁离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小番茄。
学校……
那意味着要离开这个有沈星辞在的空间,要去面对外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早餐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寂静中结束。
沈星辞站起身,陆郁离也几乎同步放下刀叉,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跟我来。”沈星辞说着,朝书房走去。
陆郁离的心脏猛地一跳,快步跟上。
书房在走廊的另一端,厚重的实木门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更浓郁的雪松气息和旧书卷的味道。
一整面墙的书柜高耸至天花板,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修剪整齐的庭院。
沈星辞走到书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和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
“这是你的手机,里面存了我和林管家的号码。卡里有你的生活费,额度会每月打入。”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在这里,你需要遵守我的规则。第一,不准撒谎。第二,不准擅自离开庄园范围,除非有林管家或我陪同。第三,”
他顿了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陆郁离微微绷紧的脸上,“你的所有行为,自己负责。”
陆郁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和卡,冰凉的金属和塑料触感让他指尖微麻。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
“我……我不会乱跑的,父亲。我会很听话。”他承诺着,声音轻软。
沈星辞看着他,没有回应这句保证,只是指了指靠窗的那张沙发和矮几:“那里你可以使用。今天上午,我需要处理工作。”
这意味着,他被允许留在这个属于沈星辞的绝对私密领域。
陆郁离几乎是屏住呼吸,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手机和卡紧紧攥在手心,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却被吸引,牢牢锁在书桌后的男人身上。
沈星辞处理工作的状态是全然投入的,偶尔有视频会议,他冷静清晰地下达指令,流利的外语和专业的术语从他薄唇中吐出,构成一个陆郁离完全陌生却又无比向往的世界。
偶尔,沈星辞会抬眼,目光掠过沙发。
每当这时,陆郁离就会立刻垂下眼睫,假装在看自己交握的手指,或是窗外飞过的小鸟,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
中午是林管家来叫他去用餐的。
沈星辞没有出现,林管家温和地解释:“先生有些公务需要紧急处理,小少爷请先用。”
独自坐在巨大的餐桌前,面对着精致却显得有些空旷的菜肴,陆郁离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他试探性地问林管家:“父亲……他经常这样忙吗?”
林管家为他布菜的手顿了顿,笑容依旧得体:“先生掌管着庞大的集团,事务繁多。不过,”
他话锋微转,带着安抚的意味,“先生既然将您接回来,必然会妥善安排您的一切。小少爷不必过于不安。”
下午,林管家拿来了新学校的资料和课本。
“小少爷下周就要入学了,可以先预习一下课程,熟悉环境。如果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或者等先生有空时请教他。”
陆郁离接过那些崭新的书本,指尖微微用力。
学校,一个将要分割他和父亲相处时间的地方。
他压下心底那点阴郁的烦躁,点了点头。
他拿着课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翻开了数学书。
公式和符号有些陌生,孤儿院的教育资源有限,他必须花更多精力才能跟上,但更让他分心的是身体隐隐的不适。
昨天那场雨,加上初到新环境的紧张和昨夜睡眠不佳,寒意似乎侵入了骨髓。
他感到一阵阵发冷,头也开始隐隐作痛,喉咙干涩。
但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倒了杯热水喝下,继续强迫自己看那些扭曲的符号。
他不能表现得太脆弱,不能给父亲添麻烦,他要做一个“听话”、“省心”的孩子。